孙常宁是学堂里最聪明的孩子,这一点从学堂先生对她的喜爱就可以看出来,无论是哪一任先生。她虽然没有灵根,脑子却是动得最灵光的。
先生常常会摸着常宁的脑袋,问她许许多多问题,简单的,晦涩的,常宁都可以答出来。
而常宁的朋友们,则会悄悄趴在学堂后门口悄悄往里面看。他们自以为很隐蔽,但其实木质的站台很高,先生也很高。
高高的先生从来没有点破过他们的遮掩。
某一天,很久没有留过常宁的先生突然把常宁留了下来,并且问了常宁最后一个问题:“家人与自己,谁更重要。”
宁知靠在门口,还没来得及去看常宁的表情,就听见陈满与徐松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先生怎么突然问这个?”这是徐松说的,他一向不喜欢季先生,倒不是因为季先生的为人,是他对学习深恶痛绝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所以连带着教书育人的先生都很难喜欢上。
陈满小声说:“这问题也没有多奇怪吧,先生之前还问过常宁先有鸟还是先有蛋呢。”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徐松声音也低了下来,他埋怨道:“她哪来的那么多问题?从前的那位先生可不会问这么多,讲完课就走了。”
宁知没回头,精准地给了徐松一拳:“常宁还没抱怨你先抱怨上了。”
徐松恼火地对陈满努努嘴:“你看她!一言不合就动手,你怎么受得了的。”
陈满不答话,只是笑。
徐松看着他脸上的笑,恶寒地搓了搓手臂。
陈满宁知的父母在陈满与宁知生下来那年就为他们定了婚约,两人一同长大,情谊深厚。
宁知没管徐松对她的指责,一直看着常宁。常宁背对着后门,声音很小,宁知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先生温和地注视着常宁。
宁知与常宁曾经私底下一致认为先生应该不是北地人,北地人说话做事总是横冲直撞,而先生不仅说话很和缓,行为举止也很奇妙——她经常一动不动地看着漫天的雪。
北地人早就见惯了的风景,她却能在空暇时看上几个时辰,但再稀奇的风景看多了总会腻,先生来了三年,却从没有改变过看雪的习惯。
想着想着,先生和常宁的对话已经结束了。常宁走出学堂对着一直等着她的三人道:“走。”
徐松好奇问:“那问题你怎么答的?”
常宁一脸莫名:“当然是家人啊,”她伸了个懒腰,随口说道:“但是先生好奇怪啊,她让我再考虑一下。”
几人都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笑笑闹闹地离开了学堂。
这一年,常宁14岁,有一个做大夫的爹,有一个正在开蒙的弟弟,还有三个知根知底,彼此交心的朋友。
她有时也会迷茫自己的未来,但,更多的是期待。
期待自己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宁知讲到这里,抬眼看向了沉昭。她很嘲讽地笑了起来,说:“我们都没把季先生的话当回事。”
沉昭表情算不上好看,她隐隐能够猜到事情的发展了。
宁知拍了拍睡得不太安稳的遇青,继续讲了起来。
南城的城主曾经定下一个规定,年纪低于16岁以下的孩子可以进入南城参加考核,考核内容分为策论和术算。考核成绩优异者能够免除部分赋税,在经过审查后,进入城主府供事,当然也可以自己决定去留。
考核即将开始的时候,常宁和学堂中成绩优异的几个孩子被季先生带去了南城。
他们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常宁做不到。
事实也确实如此。
常宁没有回来,和先生一起回来的却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那个面容英俊的年轻人问到了常宁的家,然后站在常宁的家门口,通知里面的人:常宁得了第一名,由城主亲自接待,第二天回来。
常宁的爹如何想的宁知不知道,听到这句话以后,陈满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头很晕,连陈满的脸都看不大清了,徐松很重地喘着气,最后发出一声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嚯”,他难以置信地说:“常宁居然得了第一?”
他们虽然对常宁很有信心,但是还是不太相信常宁居然能压过南城里的那些孩子。
村子的学堂是村子里的大伙一起建的,先生也是花钱请来的,而且只请得起一位,从早教到晚,教完算数教文理,根本比不了那些官学的专业的先生。
宁知终于从那阵眩晕中回过神来,她勾起嘴角,看着常宁家门口那个衣服华贵的男人,说:“她可是孙常宁啊。”
孙常宁是蛰伏在这个小小村落中的鹏鸟,总有一天能乘着风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二天,宁知几个人守在村口,眼巴巴地等着常宁回村。等了半天,进冰原挖矿的人换了好几茬,穿着一件很薄的滑溜溜的蓝裙的常宁终于从天而降。
是真的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