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与沙罗的婚事暂且商议着,而我整个人仿佛提不起精神一样,对什么事情都是怏怏的。倒是保远最近总会来跟我说话,可我想着沙罗的话语,反倒是对保远更加避讳了。
这夜依旧是在祥子夫人的屋中学习插花技艺。祥子夫人说既然晴明选择了沙罗,那我也应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虽然山经海纪在京都小有名望,但如今的贺茂玖棠,不过是一个面容与她相似的人罢了。
“宫廷内插花,多是密而不疏。但也不能一味追求明艳而失了雅正。”
祥子夫人手中的花瓶里,长直绿叶仿佛从瓶中生长出来,向四方延展,追求阳光般带着勃勃生机。而一朵樱花在枝叶最远处开放,静谧如邻水伊人。
“您的插花,倒是有临水照花之感。”
“众位后宫都是贵族家的小姐,自然见识不凡。若是女房在插花技艺上落於下风,她们虽然不说,但是也会耿耿于怀。倒是海记你的插花风格,不像宫中一般。”
我并没有仔细看我手里的花瓶插成了什么样子,只是木然地让双手动起来。
一段紫藤,几枝半绽樱花,其余全靠绿叶陪衬。绿叶也不求长短大小,随心而置。
“我一向不善插花,在宫中的时候这样的作品,也被其他女房说过。”
“有自己的风格也一向不是坏事。”祥子夫人说罢,又继续端详她的作品。
学习这些女房技艺对我来说倒是不陌生,但有的时候也觉得乏味。毕竟,我不是一个想把自己的命运寄托于夫婿的女子,可如今,似乎只有再次入宫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正月里自是赏赏雪景,弄弄熏香。沙罗一心备嫁,近来在调制那名叫黑方的冬雪凛冽之香气,倒是自得其乐。晴明的土御门府邸我不能踏足,正如汉诗所言的,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保远没事的时候会想着办法逗我开心,不是让我看他收集了多少珠子,就是问我要不要再穿上净衣与他一同为平安京的穷苦百姓驱魔。我都以学习女房礼仪为借口搪塞了过去。保远他是个善良的人,可是我不认定他会是我的良人。这让我的内心依旧苦闷。在如死水般的日子中,二月悄然而至。
二月的时候,后宫的女房们一同聆听祥子夫人的授课,而祥子夫人也觉得这是个让我重新入宫的机会,遂是与祥子夫人一同踏入了那层层宫阙,依旧是让人无法喘息的窒息感,可一想到晴明,保远和沙罗的面容,我的心又止不住隐隐作痛。祥子夫人的授课似乎众位都没有兴致听,都在偷偷打量我的容貌,我也听到了有人暗中询问我到底与那位在宫中香消玉殒的凝华舍女御到底有何亲故。
我知道在后宫中流言传播的一向很快,但让我想不到的是,今上匆匆罢了朝议,转道后宫来看我。他与我对视的一瞬间我看到他是喜悦的,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神情。只可惜他这般的感情,亦是我无法承担的。
“海记……是海记你回来了吗?”
我俯身行礼如仪,暗自变了自己的声音。
“小人是贺茂家的养女,贺茂玖棠。因为父亲大人唯一的女儿就要出嫁,也可怜小人旧家贫苦,才收养的小人。”
他发觉声音的异样,虽然依旧站在我面前,但是我也能感受到他的语调疏离了许多。
“你原家何处?”
“原家是贺茂旁支,因着曾祖是幼子分家只得到山中一座木屋,便以高木为姓。”
“那你因何学习女房之技?”
“小人有幸,小时就由祥子夫人教导过,故而,能熟悉些女房之职。”
他沉默了一阵子,周围的人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我依旧躬身在地,只觉得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一句话会让我坠入深渊。不过他下一句话着实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既然是祥子夫人教导的人,那么就留在清凉殿供职吧。”
清凉殿是今上日常起居的地方,如此安排,我怕是又要成为众位后宫嫉恨的对象了。不过今上的后宫似乎并没有新人,看来我要面对的还是那些人啊。不知道此时的她们是化身成更加凶狠的豺狼还是默然放弃了争斗的心思,木胎泥塑般在此处度日呢?那些没有什么家世的人应该是后者,不过藤原庆子那类人,怕是永远都会争斗下去吧。
从我踏入这宫中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不会是平静的一天。穿行在回廊中,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没有什么变更。回忆起来当时还是新贺洛川的我,也是这样的天气,行走在这里,一转过身看到的就是身穿净衣的晴明,那段日子,也是我深陷后宫争斗时一点让我温暖的记忆了吧。可是现在,只要想到晴明的面容,就总是会看到那暗影中沙罗的笑容。她赢了,是我输了。是我拱手将晴明送上,我亦是不甘心的,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连去争抢的勇气都没有,还是说,在我心中,我觉得晴明会选择沙罗,而逃避那可能会让我痛彻心扉的回复。
胡思乱想的时候,也容易碰上熟人。
从回廊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