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史湘云朝贾宝玉看来,他身后的花袭人对她猛使眼色。
众人皆是顺着湘云目光望向宝玉。黛玉心头一惊,怎的这便要挑破了?
王熙凤上前拉湘云道:“我便说了早上不要吃酒,湘云这是早上贪嘴吃酒吃醉了吧,混说了起来?”
说罢,便让平儿去扶湘云下去歇息。
却闻湘云道:“我今早哪里顾得上吃酒。昨日我陪了探春一夜未睡呢,她要出嫁了,婆家又远在琼州,怎的不难过呢?林姐姐,你再看她几眼,恐怕下次回来,便见不到了呢。”
黛玉望向探春,却见她微红的眼睛又落下泪来。
贾母也有些讶异:“怎的有这事,我竟不知。”
王夫人忙道:“是有此事的,王爷昨日刚和探春这丫头说了的。
黛玉出嫁那日,我想着王府后宅都是女客,便带了姑娘们去参加宴席沾沾喜气。正巧南安太妃看中了探春这丫头,称赞她削肩细腰,长挑身材,又是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的,使人见之忘俗,而做起事情来却很练达,一看性子就爽朗,很是喜爱,要认作干女儿。
我便以为是玩笑话,没有说与母亲听,谁知昨日老爷回来说太妃要认作干女儿,圣上要把她嫁往南方去呢。”
贾母说道:“前两天政儿说被调官往南去,可否也是琼州?”
王夫人连忙称是。
贾母便道:“道儿太远。虽然老爷在那里,能有照应,但我膝下长起来的姑娘,我不舍得远嫁。”
王夫人又道:“老爷要往那里做官,圣上如此说了,也是为老爷着想,山高路远,去了那处,有了亲家,行事是要方便些的;再者我听老爷的意思是要嫁给那镇海总制的嫡长子的,在那里便是一方独大,也是极好的。”
贾母闻此只得道:“你们愿意便好。只是三丫头这一去了,不知三年两年可能回家?若再迟了,恐怕我赶不上再见她一面了。”说着,望着探春掉下泪来。
王夫人道:“孩子们大了,少不得总要给人家的。”
这边说着,一旁探春更是泪不能自抑。黛玉忙起身道:“我劝劝她。”
便上前拉了探春往里屋而去。
探春再不能自已,抱着黛玉哭诉道:“从小我便知我亲娘是个妾室,空有皮囊,行事毫无道理,是个靠不住的,便事事努力。可我不像惜春在绘画上有天赋,也不像迎春那般不争不抢,我只得努力学习管家之事,望得父亲垂怜,定一门好亲事。可如今连父亲也要将我送与他人,我怎的愿意?”
黛玉闻此虽有不忍,但也无可奈何,道:“你的性子直爽,缃玉湘云和你性子相近,又很是要好,我之前虽觉得你性子太过要强些,但如今方知你的不易。现在我视你便如缃玉,将道理说与你听。
圣上的话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但人总是要朝前看的,没有事情未到,便先吓死的道理。
你管家之术是凤姐儿都称赞的,可见你是个聪明的。
极南之地是比京城苦,可换言之,那里的姑娘皮肤因风吹日晒总要糙些,哪里见过你这样娇养的闺女,你待得去了那里,便不怕你夫君不喜你。之后再好好相处,待得夫妻和睦,便趁着舅舅在那做京派的官儿还有些权利,便将那管家权收了过来,这府里件件桩桩都拿捏在你手中,便是之后无所舅舅调派回来,你也有处身之处了。”
探春闻此,止住了泪。
黛玉又道:“我出了这大观园才知:这贾府太大又太小。大观园是大,在京城算是顶尖的园子了,可它又很小,小到你的心就被困在这里。
这一遭,路程虽远,也可好好看看各异风土人情。到了那琼州,便试着布置一座属于你的家,院子虽小,但你便是未来的当家主母。”
闻此,探春的泪光中包含了一丝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