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洄的衣领将他拎了回来。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掌柜开口,“安洄这孩子还没拜师呢,至多算是回春堂的伙计。伙计要走,东家不会强留。林大夫只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管得也太宽了吧。”
掌柜这话已经十分不客气,也是林大夫口不择言,竟将他比作了搅屎棍。
林大夫这才察觉自己寡不敌众,视线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冷哼一声进了内堂。
盛锦水不傻,知道掌柜刚才愿意帮自己说话是因为成江,低声向他道了谢。
成江摆手,只说是举手之劳,让他们不用放在心上。
离了回春堂,盛安洄就没了去处。
盛锦水早就想好了,他不能跟自己回金家,金大力和姚氏能把他送到医馆一次,就能送第二次。
至于盛家旧宅无人居住,她也不放心。
“大伯,”盛锦水开口,“我想来想去,能不能让安洄在你那住一段时日。”
盛大伯自然没有异议,“当然能,安洄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是你……”
盛锦水笑了笑,“别担心,我在金家也不会待太久的。”
想起两人早前说的,盛大伯稍稍安心,摸摸她的脑袋,只当她还是当年那个小丫头,嘱咐道:“照顾好自己。”
等将两人送上牛车,盛锦水就将带来的铜钱一股脑都塞到了盛安洄手里,“在大伯家要听话。”
盛安洄含着泪不肯收。
“你收着,”盛锦水拍了怕他的手,“放在金家迟早要被搜走,放在你这反倒安全。”
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理由,盛安洄不再推辞,将一兜子钱贴身放好。
另一边,盛大伯也正和成江说话,听成家说要送他们回家后连连摆手,“锦丫头就住在镇上,我先把她送回去,至于我和安洄,我俩回盛家村,这一来一回要半天功夫。你要是送了我们再回来,怕是天都要黑了。”
听他拒绝,成江仍是一脸笑意,“这是我家公子吩咐的,您就行行好让我走这一趟吧,否则回去要挨板子的。”
盛大伯挠头,只觉得这些公子少爷的规矩忒多。
成江见他不再拒绝,自来熟地上了牛车。
回春堂距离金家不远,没一会儿盛锦水就下了车,奇怪的是家中还是空无一人。
盛大伯赶着回村还牛车,见金家无人反倒松了口气,嘱咐了盛锦水几句就离开了。
盛锦水回到房中,放下装着旧衣的包袱,收拾起凌乱的房间。
当年母亲走得突然,她和弟弟还没从伤痛中回过神来就被舅舅带回了金家。在那之前,她也是被父母娇养着长大的,突逢变故,只来得及从盛家旧宅带出一些旧物。
其中就有父亲的旧衣,母亲亲手缝制的布偶……并不值钱,却承载着一家人的回忆。
在金家安顿下来后,她也想过去取用惯了的旧物。但在自己穿了没几次的新衣和弟弟的旧书被金家姐弟挑拣着拿走后,就歇了去取的想法。
等到后来,她还没来得及生出反抗的心思,盛家旧宅就被舅舅拿去抵债了。
前世在崔家历练了一遭,盛锦水并不觉得自己变得有多聪慧,但好歹有了点胆色,起码不会再天真地将自己与弟弟的未来交托给外人。
将房间重新收拾好后,已经到了饭点,金家人却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盛锦水上一世仰人鼻息,在金家多喝口汤都要小心翼翼看人脸色,如今全然没了顾忌,饿了就跑到厨房,四处翻找能吃的东西。
姚氏是个抠门的,盛锦水将厨房翻了个底朝天也只翻出半袋子面粉和几个鸡蛋。
好在面是上等的精面,洁白如雪。
半袋面粉她肯定是吃不完的,但吃不完也不想给金家留下。
盛锦水把鸡蛋打进面粉里,揉成光滑的面团。
等面醒好,将厨房里剩下的小半罐白糖全包进了面里,做成一个个糖饼。
盛家忙碌一年,能有些余钱已是老天爷赏饭吃,金氏布庄一年进账不止百两,金大力和姚氏却仍嫌不足。
有金氏布庄这只金母鸡在,金家在云息镇的日子并不差。
就算多了盛锦水和盛安洄这两张嘴也能顿顿吃肉,只不过人心不足蛇吞象,金家非但连口饭都不肯给,还要抢别人救命的饭。
用的是金家的厨房,盛锦水很是舍得。
她挖了一大勺猪油化在锅里,等油温差不多了将一个个扁圆的糖饼下锅。
不一会儿,饼香就飘了出来。
锅里热气蒸腾,听着猪油滋啦声,盛锦水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唯一觉得遗憾的,大概就是没让大伯和弟弟留下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