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别卖我,爹,别卖我,我不吃东西了,我不吃了……”
男人流着泪把孩子从妇人怀里拽出来,妇人拼命扭打,男人也不还手,把孩子推给收孩子的,拖住妇人道:“栓子卖了他还能活,跟着咱们逃荒,不知道哪天就死路上了。”
“栓子,恨就恨爹吧,下辈子千万别投在咱家了。”
周围压抑的哭声一片,柳泽死死攥着梦夏的手腕,泪流不止。
“听话,到了老爷那边就有吃的了。”
“爹,我不去,我不去。”
“老爷,老爷,能买我不,别看我年纪大,我,我能干活。求你了,半袋粮食,半袋就行,我孙子快饿死了,你行行好,行行好啊!”
“老头,你可以卖了你家孙子,到了我们手上,你孙子就有东西吃了。”
“老东西,上一边去。老爷看看,我这闺女十四了,长的可俊了,别看现在干巴,都是饿的,吃两天饱饭就好了。老爷,我闺女可是黄花大闺女,能不能多换点儿粮?”
那人嗤笑道:“一袋粮,爱换不换。”
“我闺女已经大了,马上都能嫁人了,一袋粮也太少了。”
“嫌少?嫌少你就留着,贱命一条,一袋粮还嫌少,滚滚滚!”
哭爹喊娘的声音不绝于耳,骨肉分离的惨剧几乎发生在每个家庭。不多会儿,马车上的粮食已经变成了人,多是年纪小的女孩儿,个别几个年轻媳妇眼神空洞,像是只剩下一副躯壳。
有粮的人迅速靠拢在一起,生怕被没粮的人抢去。
“那是什么?”柳泽见换了粮的人从粮袋里挖出土黄色碎末状的东西就往嘴里搁,这种粮食他从没见过。
梦夏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道:“糠。”
柳泽瞪大了眼睛,惊道:“这东西能吃?”
梦夏肯定地说:“能。”
见他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梦夏道:“这世道人命不值钱,你得快点适应。只要能填进肚子吃不死人的,都是好东西,路上你也见过吃土吃死的,饿急了吃人的都有。”
柳泽悄声道:“咱们一会儿跟着车轮印子走也许能找到大城,到那儿碰碰运气吧。”
梦夏看了他一眼,道:“还不算笨。”
不少人的选择和他们一样,沿着车痕和马蹄印走,太阳下山前,总算见到高达数丈的城墙,城墙上的士兵既不威武也不雄壮,那站姿跟城里混混没有两样。
城门关着,比他们来得早的流民三五一堆坐在城外空地上。
柳泽跟来得早的人打听好了情况,回来对梦夏说:“城里每天放一次粮,那粥煮的跟水一样,不顶饱。”
不等两人商量好是走是留,就听见有人喊:“……打过来了,快逃!”
梦夏抓住柳泽,三五下爬到周围最大的树上。
幸亏昨天吃了九花玉露丸。
柳泽定了定神,见下面的人乱成一锅粥,被裹挟着往前走的,被冲散的,被冲撞到地上踩死的……
“我们不逃吗?”
梦夏靠着树干坐好,心里不住地夸自己反应快,听见柳泽的问题,反问他:“往哪逃?这是乱世,哪儿都一样。”
柳泽猛地睁大眼睛,指着城门方向大叫:“开城门了,城里的人也在逃。”
梦夏抓住因为情绪不稳差点掉下去的柳泽,道:“逃跑多正常啊。你我身无余财,怕什么,就是土匪来了也顶多拉着咱们入伙。”
这话纯属安慰,土匪杀人不眨眼,真遇上只有奋力一搏,不过前路也不安全,梦夏打算看看来的这伙子人是不是结束乱世的人。从原身记事起就天下大乱,到处是兵祸,听原身母亲说都乱了几十年了,老百姓都习惯了。打来打去,总要有人一统江山,结束乱世的。这一路逃,遇上的散兵游勇好几拨,有跟城墙上穿的一样的,她推测弃城而逃的这方没少吃败仗。所以,打过来的那一方有可能是最后的胜利者。
只要天下太平了,开国的皇帝一般都会休养生息,老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
梦夏的淡定安抚住了他,他紧紧抱住树干道:“听你的,咱们等等看。你以前是学体育的吧,身手真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