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总是格外寂静,连虫鸣都消失在金秋。
若是不能解释清楚这一身功夫的由来,只怕一慧真人真的会对她拔刀相向。
梦夏道:“我林家的确是书香门第,家中子弟唯有读书习文,先父更是文弱书生,要不然也不会早早撒手人寰,独留我像无根的浮萍飘在人世间。”
梦夏捡起一块碎石子,抬手朝五丈外的树枝打去,眼见树枝掉落在地。
“不可思议吧,一个闺阁千金竟然还会功夫?”
一慧真人不语,静静地等着,耐心十足。
梦夏我不在意,继续说:“我小时候有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要化我出家,我爹妈舍不得我,那二人便留下来教我打坐调息,功夫武艺,还说日后还与我有场缘分,到时候我爹妈再拦不住。不成想,他们所谓的‘拦不住’便是天人永隔,若知如此我情愿当初出家去。”接着道,“后来我来了京城,和尚道人不肯跟着来,所以外祖家并不知道。说起这两人来,与我家缘分着实不浅,我有个亲戚家的姐妹也见过二人,还为她开了一副‘海上方’,专治胎里带来的热毒。”
一慧真人是道门中颇有声望之人,见过的同道不少,师兄一清真人又掌管天下道士的度牒文书,她对道门中人认识个七八成,从没见过这样诡异的搭档。
佛道之争从佛教传入中原开始就没停止过,多年下来互相影响,互相应证,确实有人摒弃争执与別派俊杰结为好友。但从没听说过哪位有道全真和佛家子弟一道在红尘中历练修行。
“那二人都教了善信些什么功夫?”一慧真人担心是红莲教的余孽,拿些□□功夫害人。
梦夏道:“学了些内家功夫还有简单的剑术。”
一慧真人道:“你刚刚用的什么暗器?若涉及到师门密辛可以不说。”
梦夏笑道:“这个还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但我师父说了,这是道门功夫,不能外传。”
一慧真人认为这个要求理所应当,应允道:“这是自然,我们击掌盟誓。”
梦夏表示盟誓之事作罢:“我信真人。”随后道,“我道门有些调息之法,转体内经络,催化内里之气,运行七督八脉,行始周天。万事万物莫脱阴阳五行,化水为兵,契合体内水气,就是方才真人所见。”
梦夏的一番忽悠听在一慧真人耳中有三分道理,真人自幼修行道法,对道家学说如数家珍,梦夏的解释契合道家内核,一慧真人信了三分。
“听你所言,那位跛足道人当是出家道士,既然教你功夫道法,难道未曾为你取道号?”
梦夏道:“不曾,爹妈不愿我出家。”
一慧真人道:“你执意与我一道出京,究竟为了什么?”
梦夏道:“想必荣国府的事真人也略知一二,荣国府是我外家,父亲没了后我林家的家产便跟着我进了荣国府,用在了荣国府。”稍微停顿后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用了也就用了,□□国府的当家太太却不想放过我,不仅用了我林家的财,还想要我的命。跟着真人出京实则为了保命。”
财帛动人心!
为了钱财,亲兄弟都能反目。她乃是幼女,失去双亲庇护,身带百万家私却没有自保能力,亲人们变成了贪婪的豺狼。
“可你明明可以保住自己。”一慧真人道。
梦夏苦笑:“当年的我不过是个幼童,便是有两分功夫也是徒劳。更何况外祖母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因为金银俗物惹她烦忧。”
一慧真人叹气,荣国府入不敷出的情况在勋贵中并不罕见,祖辈福荫得享高官厚禄,子孙纨绔没出息的多,生活奢靡浪费不知节俭,偏又没有多少进项,久而久之便精穷了。贵妃省亲,那样大的排场,连她这样久居城外的出家人都有所耳闻,此等盛事只怕没少挪用林家的钱财。
真真愚蠢又贪婪!
在真正有见识的人家,最贵莫过诗书。
林家世代书香,所收藏的文集不知凡几,荣国府好似看不见,只看到了人家的几船金银。
想到自己的情况,又怕牵连梦夏,道:“既然善信有这般本事,便是独身一人也能遨游天下。贫道遇上些麻烦,前去黔地也是避难,只怕日后还有艰难等在前头,善信不如自去。”
梦夏道:“真人拿我做朋友,我岂能在真人有难时袖手旁观,今日真人也知道了我的本事,日后若是遇上麻烦,我也能做个帮手。”
上一世在天龙,她自觉不是以义气为先的江湖豪客,所做所为皆随心,今日的决定也是如此。
原本一慧真人只拿梦夏做晚辈看,因为有缘法愿意照顾她,如今方知她重情重义又是赤子心长,不似闺阁美娇娥,倒有些男儿气概。
……
凤藻宫灯火通明,主殿除了元春、抱琴主仆两个再无旁人。
“抱琴,几更了?”
“五更天了,娘娘用一碗乌鸡汤吧?”抱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