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夏话音刚落,守在无崖子跟前的一个总角小儿气鼓鼓地瞪圆了眼睛,恨极了这个说话不客气的师叔祖。
无崖子却出人意料的笑出声,仰头望着头顶射进来的光,略带悲凉道:“到底是我无崖子对不起师门,有愧师父所托。”待心中酸涩淡去,放低下头看向梦夏,“你欲如何?我虽是师父指定的掌门人,但你与大师姐的资质、能力都不在我之下。我久困山中,也知大师姐的灵鹫宫势力极大,想要传承逍遥派,何须我出马?”
梦夏摇头道:“大师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也没收个徒弟,庇护不少走投无路的女子,控制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也只靠生死符和威名,灵鹫宫实则危如累卵。”
无崖子颔首道:“你既已看到危局,想必也劝过她,大师姐固执己见,对身后事也不在乎,定不听你劝告。”
梦夏道:“说来惭愧,我懒散多年,只收了一个徒弟,若是只守着师父传下来的几本功法秘籍也不是做不到,只是我想让逍遥派发扬光大,成为不逊色于少林的名门大派。”
逍遥派是无崖子心底最深处的眷恋,那是他的家。
若逍遥派毁,他……就没有家了。
“你想怎么做?我如今已经是废人,空有一身内力,连门下逆徒都是你帮忙清理门户的。”无崖子道。
无崖子对匡扶人间正义之事没有半分兴趣,若是直言,他可不一定出力,只能围绕逍遥派传承说。想好对策后,梦夏道:“师兄言重了,丁春秋是师兄走了眼,可师兄座下还有个苏星河呐,侍师以孝,我看他就不错。”
提到苏星河,无崖子的眼神染上温色。
梦夏接着说:“苏星河正当壮年,你也不希望他就此蹉跎吧!”见无崖子没有反对的意思,继续道,“听说师兄当年被丁春秋所害后,苏星河不是丁春秋的对手,便将弟子赶出门墙。你这个弟子精通琴棋书画,医学占卜,唯独不擅武学,恕师妹直言,这样的苏星河并不适合继承我逍遥派的掌门之位!”
无崖子眼中精光一闪,想知道这位师妹到底想干什么?
无崖子眼神的变化,梦夏自然捕捉到了,冷哼道:“我没有染掌门之位的野心。苏星河和他所培养的弟子,虽然武学成就一般,但他们所通的杂学却非常利于逍遥派闻名天下。有了名气,自然会有更多的孩童想入我逍遥派,咱们有了更多的挑选余地,自然能选出品性、资质、样貌均上上的徒弟。”
以逍遥派那种隐世风格,逍遥子能收到四个能傲视天下群雄的徒弟,一点儿都不科学。
除了逍遥派,哪个门派不是广收门徒,徒弟资质良莠不齐,总有一个能传衣钵。少林为什么能成为武林龙头,还不是门下弟子多,多了,自然有脱颖而出者。
想想道家一贯的高冷做派,精英路线,是它的坚持。
“外面那些布衣弟子,想来只是记名弟子吧?”
“不过学些外家拳脚,当不得‘弟子’二字。”无崖子否认。
梦夏心道:果然。当日在天山学武时,山上便有许多这样的人,算不得弟子,也不是签了卖身契的仆从,资质算不上好,学些功夫后,有些在逍遥派各地的产业中做活,有的充当护院。当年护送梦夏上山的男人,就是这种。
“若是如此,也不妨碍什么。如今在宋辽边境,官家管不到,土匪流兵横行,若是派苏星河带人前去救助教化,庇护一方,百姓感念逍遥派恩德,我逍遥派扬名立万在天下人面前。且那地方宋人、辽人都有,担逍遥派基业的弟子可以慢慢挑选。”
无崖子能面对梦夏,却不愿面对巫行云,所以他势必不愿意回天山。
“在擂鼓山也可以,为什么偏偏要去边境呢?”无崖子在擂鼓山待了快二十年,有了感情。
梦夏道:“擂鼓山虽好,家有余粮的百姓都送孩子念私塾了,送孩子上山学武的,终究是少数。”
有宋一朝,经济发达,百姓生活比较富足,且宋朝文人地位高,送孩子念书的自然也多。
无崖子饱含深意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看透,终究没继续逼问,点头同意,命小童将苏星河叫进来。
苏星河见到返老还童的无崖子大为吃惊,且能感觉到师父体内勃勃生机,一时间大喜,激动的眼泪滂沱,说不出话。
“还不快拜见你小师叔。”无崖子对苏星河介绍。
苏星河拭净眼泪,执弟子礼,梦夏指着一旁的桐笙道:“这是你师妹,李桐笙,性子顽劣,日后还需赖你照顾。”
苏星河忙称不敢,梦夏笑着对无崖子道:“你这个徒弟有股子呆气。”
无崖子道:“不成器。”对苏星河道,“丁春秋已死,把广陵他们叫回来吧。”
苏星河狂喜,忙应道:“是。”知道师父已无大碍,放下心来,连忙出去给徒弟带信。
苏星河和梦夏没什么好说的,梦夏想到李青萝,想到阮星竹,竟是一团乱账,也闭上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