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那会儿,我爸还算有良心,知道我妈怀孕,知道我妈累,简直是百依百顺。”迟观白不知想到了什么,哂笑又沉默,“我妈生我的时候大出血,虽然捡回一条命,可落下了很重的病根,受不了风还脱发。我爸忙于应酬,脾气也越来越差。我妈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惊艳四座的白映眉,她被生活与苦痛磋磨成了迟夫人,观白妈妈。她找到了我,却丢了她自己。”
池盏听得出迟观白语气里包含的沉重,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肢体接触是最好的安慰。
于是,她自然地握住迟观白的手,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
温热触感带给人勇气。
迟观白低着头,接着说道:“我爸公司越做越大,他权利越来越高,名利场沉浮中,他是最香最高的那棵橄榄枝。很多斑鸠都想在上边筑巢,都想成为喜鹊。他出轨了,在我十岁的时候。又或许,再早点。”
“那天我刚放学回家,就看着他搂着另外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从家里出来。我喊他爸,他只是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到家后,发现家里一片狼藉,我妈坐在地板上,披头散发,那是我从没见过的狼狈。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妈妈早就清楚他出轨,只是妈妈在装聋作哑,她以为迟桥会顾及十几年夫妻情面,可她没想到,迟桥会带着夏孟清来到家里闹,闹完只留下一纸离婚协议。迟桥还算有良心,抚养权给了我妈,财产也分了一半给她。我那时候小,可也知道我妈的委屈。我抱着她劝她,离婚吧。”
“僵持了半年左右,我妈才同意签字。签完字的妈妈像抽筋拔骨了样,整个人都黯淡了好几层。十三岁的时候,她……走了。”
池盏听到这里眉头紧锁,她扭头发现,迟观白在不知不觉间,落了泪。
迟观白哭的时候都悄无声息,声腔里甚至依然平静。
正因如此,才显得人格外破碎。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握住迟观白的手。
池盏在那一刻很想给他一个拥抱。
可她张张口,喉咙却像被嚼没味儿了的口香糖黏住了一样,怎么都说不口。
迟观白换了个姿势,他额头抵在膝盖上,手却紧紧抓着池盏的手。
像是抓住最后一片羽毛。
他调整了下,接着说:“我妈走后,就剩下我了。迟桥第二年就把夏孟清娶回去了。他甚至要把我接过去,说要弥补对我妈的亏欠。”
迟观白嘲讽似勾了勾唇角。
“我不乐意。我讨厌他,连带着我也讨厌夏孟清。我认为那是杀害我妈的凶手。可迟桥觉得我是叛逆,他甚至拿学费生活费来威胁我。说我不回去,就不给我钱。”
池盏忍不了了,她想开腔骂人,想说这种行为犯法。
可就在话将要出口的那一瞬间,她猛然想起,之前,在车上和迟观白聊过的天。
那时候迟观白说自己初中就开始接触配音。
她听当时迟观白语气轻松,只以为他为爱发电,兴趣使然。
未曾想,那是年幼少年为生活所迫。
童年的麦芽糖蒙上了层灰扑扑的苦味。
苦得池盏光是看看都觉得里面满是断壁残垣。
她遵从于自己的内心,凑过去,环住了迟观白。
池盏给了他一个很暖很热的拥抱。
迟观白埋在池盏颈间,慢慢阖上了眼。
兴许有三秒,也可能是几分钟。
迟观白不知道,反正他讲剩下的故事时,怀中依旧有着属于池盏的温度。
池盏像个误入迟观白生活的人,她仿佛看见,脸上还带着幼年期特有的奶膘的少年,坐在地上,蜷成一团,无助地哭泣。
她走过去,张开双臂,给了小少年一个热乎的拥抱。
用温和平静的语言说:别害怕,未来的你,光芒万丈。
迟观白搓搓池盏手心:“后面的事,就好多了。我遇到了周导,他是我一辈子都要感激的人。我在他的带领下步入了配音的圈子。就在五六年前,这个圈子还是一个网配圈子。很多人还在为爱发电,自费导广播剧的时候,我已经被周导带着走进了商配圈。”
“那很幸运。”池盏说。
迟观白往旁边挪了几寸,和池盏贴到一起,舒适惬意地笑笑。
“是的,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