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兰笑一楼的大堂,侧面一排红木屏风装饰着金丝锦绣,屏风后是一个个被隔开的包厢,客人与楼中的姑娘在里面喝酒下棋,弹琴赋诗,绣花软垫与细腻的丝绸帷幔铺在软榻上,花果混着脂粉香气随着暖风扑上一张张惬意的面庞。
楼内充满欢声笑语,中央圆台上乐师泠泠的琴音和姑娘的唱诗声相得益彰,歌声悠悠婉转,每当唱到那郎情妾意误终生的相思之处,便格外情深意切,动人心弦,姑娘们人比花娇,衣袂飘然在各色人中间来往。
江衍此时正手上拿着托盘,盘中放了三碟百花糕,预备按照吩咐往圆台侧边花鸟屏风后的一张桌子添些零嘴吃食,而这已经是他今晚送的第十七桌,跑上跑下不知道多少趟,这楼里好几位姑娘都已经混得面熟,甚至还有几个瞧见便会嘻嘻笑着上前调笑戏弄,江衍只能笑着应付,手上干活越发麻利,收拾好低眉敛目就是一个速速撤离,搭话的也只问什么答什么,能简则简。
这样一直持续到他把第二十桌客人要的霜露白送过去,沿着内侧下人用的走廊往楼后走的路上正好碰见了上次那个紫衣服的姑娘,不过这次她穿的水红衣裙,脸上柳眉微蹙,两手各端了个托盘,两盘都是酒水,被她冷着脸端得微微晃动,同江衍迎面走过。
春依风风火火地端着东西,一面留心莫要撞到人,一面在心里狠狠戳着英华的小人,等她戳到第七七四十九针的时候,视线里猛然撞进一个有些面熟的少年,因着皮相身量都抢眼,稍一反应便记起是昨日晚上跟在王六身后的那个,春依微微一愣,端着托盘的手动了动,估摸此人知道地方,托给别人也能省得她跑一趟,便赶在江衍快错身离开的间隙朝他喊了一声。
“哎!那个新来的。”
江衍刚准备过去,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着,略迟疑地转过头,昨晚那个慌里慌张,好像很不喜某个叫英华的丫头的紫衣姑娘不知为什么叫住了他,江衍尚未来得及思索猜测,春依已经快步靠近,不由分说就将右手的托盘往江衍胸口一怼,江衍被迫伸手接住,春依已经如释重负一般松口气,冲他笑了一笑。
“你该知道烟青姑娘的房间吧?昨日你与王六去过的。”春依先问了一嘴,见江衍点头,便放下心地两手端住托盘,然后朝江衍手上的那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英华出门了,现下手边也没见别的人,你把这个送到烟青房里去,她等会招待二公子要用。”
江衍点头应下,“知道了。”
他正待离开将东西送上去,这紫衣的姑娘忽又多看他两眼,江衍以为还有什么要嘱咐的,站定欲听她再言,紫衣姑娘却是将他自上而下细究几眼,咧嘴又一笑,“我叫春依,春秋的春,依偎的依。”
江衍一时怔然,张了张嘴,“啊”了一声,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接上春依的话,“知道了,春依姐。”
听到自己想听的,春依心满意足脸上笑开了花,留下一句“快去”,然后步履轻快地穿过走廊,窈窕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转角的地方。
江衍看春依离开,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送酒,反而是一脸恍忽纠结地站在原地发愣,片刻忽然见他眉梢一扬,连眼睛都不自觉睁大,才猛然想起自己刚刚无意识“啊”的那声为什么会怪异的同时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熟悉感,这分明是知平每回最喜欢发出的音节,从前每天都能听她在那一脸茫然不解的“啊”上几声,不成想他什么时候居然也开始这样了。
大抵是听多了,不知不觉学了起来,他末了如此判断。
江衍叹了口气,他暂时还没发展出什么可能的途径去得知知平可能在的地方,只能根据那云嬷嬷的话猜测,至少是在香兰笑所属的地界,可他今早特意趁着楼中没什么人的时候将楼后面的院子查看一番,发现并没有关人的房间,甚至连暗室的存在他都想到了,但地面摸着都是夯实的,实在看不出什么漏洞。
后门是锁着的,虽然看不见外面情景,但江衍只是站在门边就能听见对面街市上包子铺老板招呼人的声音,想来出了后门就是街道,根本没有其他的院子,除非是在香兰笑的楼里,而香兰笑高不过两层,一楼只是普通大堂,二楼都是些有名气的姑娘们居住和待客的地方,一打眼瞧不出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何况既然能做买卖人口的勾当,就不可能只有知平一个,想要关住人,地方必不能小。
江衍想着低头看看地面,实在头痛香兰笑的底下难道有暗室,知平被关在那里了?可他又要如何找,香兰笑布局规模说不上宏大,但若要找到一个暗室的入口,却也不是易事。
他如此纠结一番,事实上也不过才慢悠了小片刻的功夫,大堂里玩闹吹嘘的声音还在继续,江衍收敛神色将手上的托盘端稳了,重新回到大堂内然后从一侧楼梯往二楼而去。
烟青的房间靠近里面,他走到门前像先前王六那样敲两下门,里面传出一道清丽柔和的声音:“进。”
江衍随之推开门,屋内的女子正端坐在桌前,神情认真地低头端详着手中的一个香包,抬眼看见江衍,拿着香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