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夺目,夜黑得彻底,月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而她,却在沙滩上看见了躺着的林路法。
此时的林路法才十来岁。
和当初她见他的第一面一样,干净冷冽,像亘古的寒风拂面。
少年骨骼清瘦,紧闭着眼,陷入昏迷。
身旁有艘搁浅的小船,船上还有他的另一半外套,看起来他是划船过来的。
只是此时他浑身湿透,半张脸埋在沙滩上,衣服上全是泥沙,腿上还流淌着血迹,被海水冲刷着漂成血丝。
“林路法!林路法!”
关枳下意识跑过去,想扶他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顺着他的身体穿过。
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透明状态,根本无法触碰他。
眼看着他静静躺着,关枳却无能为力。
她急得直跺脚。
有没有人啊,快来救救他。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见了她的祈祷,很快,随着涌到海边的人群纷乱而至,终于有人发现了躺在沙滩上不省人事的少年。
“这里有个孩子晕倒了,哎哟,还有气吧?”
“天呐,这孩子怪可怜的。”
人群中响亮地呐喊了一声:“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快来认领一下!”
但是久久无人应答。
周围人都纷纷照看着自家孩子,左右环顾,依然不知道是谁家丢了孩子。
最后在你看我我看你中,还是神父表情严肃地走了出来。
他仔细打量着林路法,伸手触摸,发现还有鼻息,稍稍松了口气。
“谁家丢了孩子?”
神父扬声问道,周围依然摇头,无人回应。
看来是个苦命孤儿。
神父叹气,命人将林路法抬上担架,抬进圣约翰城教堂中。
教堂因位于地势高处,所幸免了火灾。
城里无家可归的人,暂时都住在教堂里。
整整十层楼高的教堂里,楼上楼下都挤满了人,地上铺着毯子,乌泱泱的人头攒动。
整座教堂比以往还热闹,喧哗声不停歇。
夜半了,还有喂奶的母亲哄着孩子,婴儿的啼哭声在教堂里回荡着。
纵是如此吵闹,大家也都没有怨言。
在圣约翰城大火之际,神父宛如救世主,给他们一个庇护所。
连最尊贵的城主,此时也和他们一样呆在教堂里。
关枳从人群中穿过,来到林路法休息的房间。
教堂里,伤患被安排在更为安静的走廊尽头,这里隔音显然好多了。
房间里挂着白色窗帘布,被风吹动。
林路法就静静躺着,面容安详,平静到没有任何动作。
要不是看见他略微起伏的胸膛,否则还以为他已经没了呼吸。
医生拿着听诊器,纸上用笔记录着什么。
一边记录,一边跟神父交流。
神父看着林路法,微微点头。
“这是我家的孩子!这是我家的!”
忽然,门外闯进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她头发乱糟糟像鸡窝,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脸上还有黑灰,看起来像是刚从大火里逃出来的。
有人拦住她,她却盯着床上的林路法,两眼发直。
慌慌张张的脸上露出渴求,看向神父满脸焦急:“神父,这是我家的孩子啊!”
神父眉头紧皱。
刚想让人把她送下去,别打扰林路法养病,有人认识她的,凑在神父耳边说了几句话。
神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周围有人看着她疯癫的样子,纷纷摇着头叹息:
“这女人刚生下一对双胞胎,还没满月呢,就被大火烧死了,哎。现在估计精神失常了吧,她丈夫出海三年多还没回来,生死未卜,现在也怪可怜的。”
神父斟酌了下情况,最后点头让女人过去。
女人扑了过去,趴在床边,瞬间换成了温柔的脸。
“我的孩子,是妈妈不好,等你伤好了,妈妈带你回家。”
一旁围观的人群中,有个小女孩扯了扯母亲的衣袖,仰着头问:“妈妈,她为什么会把陌生人当成自己的孩子啊?”
声音甜美,却一字不漏地传入关枳耳里。
她猛地扭头。
看见人群中,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穿着件浅蓝色格子裙。
她的脸那么青涩稚嫩,眼睛却是皎洁明亮,带着一丝与童稚不符的成熟。
她满是好奇,盯着床边的人看。
母亲握了握她的手,似乎有些尴尬地将她往后带带。
“傻孩子,她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现在误认为床上的人是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