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却还在说,“不,你应该也有所怀疑。但你绝想不到,这代价会如此惨烈。惨烈到足以动摇六分半堂的根基,足以致你于死地。”
雷损是个足够谨慎的人,他谨慎到哪怕是在私下无人处,说起苏梦枕,也绝不直呼他的名字,而是以苏公子代称。
但就是这样谨慎的雷损,在明知邪眼可能会有未知代价的时候,依旧不去采取绝对的措施遏制六分半堂中下层的邪眼数量。
金风细雨楼自然也有邪眼,但无论是苏梦枕还是杨无邪,对邪眼的态度都是死死压制。
他们难道不知道邪眼对一方势力会造成怎样的助益吗?
不,苏梦枕当然知道,但同为江湖两大势力,金风细雨楼比起六分半堂,到底尚存几分良善。
这点莫名的良心,已经足够苏梦枕压下所有的诱惑和野心,哪怕遭遇到六分半堂的压制和报复,也依旧不曾更改。
所以现在苏梦枕才能在剜去一块腐肉之后,站在这里和雷损说这些话。
雷损的面色已经变了。
他身后的狄飞惊那双秀气的双眼也微微抬起,看向苏梦枕,“你有话不妨直说。”
苏梦枕突然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他相当直接地开口,判了六分半堂死期,“使用邪眼,是要损耗寿数的。”
“如果我猜的不错,现在站在这里的六分半堂之人,应该很少有人没有用过邪眼吧?”
几乎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雷损的身后一阵骚乱,而在这片刻的骚乱中,黑暗里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幽幽传来,显然又有几人遭了金风细雨楼的刺杀。
雷损的胸廓迅速起伏,他冷冷地看着苏梦枕,几乎能从那张病秧秧的脸上看出几分嘲弄来。
狄飞惊的面色白了几分,“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
他当然已经不用去质疑此事的真假,因为苏梦枕现在站在这里,站在六分半堂的地盘,就已经是最大的证据。
苏梦枕道:“我根本也不需要知道这个消息是谁给我的,我只需要知道,这个消息能彻底断了六分半堂的根,便足够我出手了。”
狄飞惊依旧垂着脑袋,像个羞答答的大姑娘,但他的话却尖锐的直指要害。
“你什么也不知道,就敢贸然进攻六分半堂,也不怕被人背后出手。毕竟这京都,可不只有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两派势力。”
“邪眼固然需要寿数,却也绝不会立时便要人性命。此时此刻,我们六分半堂,依旧强于你们,真打起来,还不知鹿死谁手?”
苏梦枕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相信雷损更能明白这一点,他如果是在我这个位置,也会和我做出同一个选择。”
“至于邪眼。”苏梦枕顿了下,“邪眼作为一个替代品,当然有利有弊。但原本的神之眼,想来你们也有所耳闻。”
雷损面容冰寒,“我倒是听说,那位璃月来的行秋会长,不是病倒了?总不至于也是蒙蔽我们的借口吧。”
苏梦枕点了点头,“这确不是骗你们。”
“只是你也说,行秋会长来自璃月。而璃月,再来几个神之眼持有者,也不是不可能的,对不对?”
雷损瞳孔一震,“你搭上了璃月!”
雷损大笑出声,“原来如此,你有了神之眼一方的支持,自然能不惧邪眼的威胁。”
“可惜我威逼利诱,却都不能得到行秋会长的青眼。以至于不得不和愚人众达成合作,这可真是天意啊!”
苏梦枕冷哼一声,“难道不是你们先和愚人众搭上关系,才想要首尾两端,借着璃月来牵制愚人众,好从中获利?”
“只是谁也不是傻子,当然也有聪明人看清这一点。造成这一切如今局面的,从头到尾只有我们自己。”
雷损冷然道:“凭你怎么说,刨去愚人众和璃月势力,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如今也不过回到了原点而已。”
苏梦枕摇头道:“这可不行。就像六分半堂无法摆脱邪眼一样,我们如今都无法脱开愚人众和璃月来谈话。不是有传言说,愚人众的执行官进驻了六分半堂,想必现在,你的身后也一定有愚人众的人。”
雷损不再说话,与苏梦枕静默相对。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不断有人跑来,附在两人身边小声告知局势的变化。
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入雷损和苏梦枕耳边,两人的面色都隐隐变了,苏梦枕从来不知道,不,他从来不去怀疑自己的兄弟,比起战败,手足的背叛对他来说,才是足以致命的打击。
冰凉的夜色下,苏梦枕又开始了断断续续的咳嗽,白色丝巾上的血迹在火光下如此明显且刺目,苏梦枕在咳嗽,雷损和狄飞惊在看着他咳嗽。
雷损的面色当然也已经难看至极,哪怕早就知道六分半堂必然也有金风细雨楼的人,但谁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
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