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雨绵绵,姜与乐换上官袍乘坐马车,不消多时,便到了大理寺。
今日由金寺副公开审理汪洁芳一案的消息不可谓不隐秘,跟裴恒一案掀起的风波相差甚远,因此此刻大理寺门前冷冷清清,只有冰凉的风掠过眉梢,激起姜与乐眼中的一丝波动。
离公开审理汪洁芳还差两炷香的时间,她直奔西厢房金寺副所在之处而去。
金寺副刚用完一个油饼,抹着嘴挺着肚子,右手拿着案卷在厢房内摇头晃脑地翻阅。
“金寺副,汪洁芳一案应由我来审理才对。”
姜与乐人未至,声先到,等金寺副抬眼看时,她正抬脚跨入门内,她的脊背直挺,眼里似挂着寒霜,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刹那间金寺副怔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懊恼,我怎么被一个女子唬住了?
“姜寺副?你今日不是告假了嘛?在女学上课着实辛苦了,休息一日又有何妨。”
金寺副放下卷宗,背着手晃晃悠悠走到方椅前,啪嗒一声坐下,颐指气使地看着她。
姜与乐不跟他多做废话,直言道: “金寺副可是忘了,汪洁芳一案是你亲手转交给我的,后来我调去女学数日,便由徐寺正和萧寺正一同前往昉州调查,现今人还未回,你就打算审理,是何意思?”
提到徐祈年,姜与乐心里不自觉地揪了一下,徐祈年在昉州失踪一事现在还未传开,若是金寺副得知萧煦并没有带回来什么证据,可就有话堵她了。
“姜寺副也知道自己去了女学数日啊。”金寺副指着案上卷宗,抬眼看她,质疑道, “你对这案子怕不是很了解吧,毕竟这几日你可不在大理寺,跟不了这案子。”
姜与乐没有被他的话噎住,反而大向前一步, “金寺副难道从头至尾跟了这案子?汪洁芳此人我质询过数次,金寺副呢,在昨日之前,你可见过她一次?论案子的了解程度,我只会甚于你!”
金寺副不想她竟如此硬气,当面打自己的脸,气上心头,一拍桌子,指着她的鼻子吼道: “你懂什么!这案子是谷少卿交给我审理的,你不过来大理寺几个月,就想踩到我头上了不成!”
“谷少卿?”姜与乐敏锐地捕捉到此信息,直接转身离去,没再理会身后气急败坏的金寺副。
谷少卿的小别院中栽有一棵桂花树,秋日,零零落落地开出一些花来,伴随着阵阵清风,送至院门口。
姜与乐撑着油纸伞过月洞门,绿边皂靴下一片软绵之意,因着连日雨天,院里的娇艳花朵被雨打落下,飘至石子路上聚作一团,混着湿土,满眼皆是枯败之景。
她匆匆踏过,行至紧闭的房门外,微蜷指节叩道: “下官姜与乐,有要事与谷少卿商议。”
等了片刻,只有油纸伞上滴滴答答的雨声作响,屋内毫无动静,她又敲了三下, “谷少卿?”
姜与乐心沉了一下,时辰将至,谷少卿人又不在寺内,而一声鼓响,前堂汪洁芳一案开始审理。
除却高坐于堂上的金寺副,整个前堂内就只有汪洁芳和两个押解她的胥吏。
昨日谷少卿亲自将此案交给他负责,他心里欢喜得不行,最初这案子是很难缠,他不愿得罪提刑司的大人才甩手把此案抛给姜与乐,可现在那妇人亲口承认诬告,处理一个村里来的妇人总比向上奔走要容易得多,还能在自己的政绩簿上添上一笔,何乐而不为。
只是姜与乐跑自己这讲了一通呛人的话,让他心里着实不爽,上堂了心里还记恨着她。
惊堂木一响,金寺副睥睨着下方,朗声问道: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民妇汪洁芳。”汪洁芳恹恹的,回答得有气无力,眼睛始终未曾抬起过。
他拿起案上卷宗,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朗读起来, “汪洁芳,昉州越县人士,因小儿失踪状告提刑司舒副使领,后经事实调查,实为诬告,判杖刑六十,拘十五日,你可有异议啊?”
金寺副一字一句念得慢,汪洁芳听时,脸上神情始终未有波动,只淡淡地张了张双唇, “民妇无异议。”
“好。”金寺副合上卷宗,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 “那就施刑吧。”
胥吏得令,搬来早已准备好的长凳、绳索,将其双手双脚捆于之上,拿起大木板正准备挥下。
“住手!”姜与乐急匆匆从后院中赶来,气息还未匀平,就怒吼一声。
木板停在半空,左右对站的胥吏面面相觑,两位大人的品级相等,他们收手也不是,拍下也不是。
“放下板子!”
话是对胥吏讲的,但姜与乐径直略过了他们,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能让堂上的金寺副听到。
“你做什么!”
金寺副本来美滋滋地完成了审理,正翘着腿等着施完刑,便可去谷少卿那露个脸复命,姜与乐突然又冒了出来,他不禁怒目而视。
她立于堂下,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