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天来,姜与乐忙得晕头转向,徐祈年、萧煦和无名人送来的线索纷繁复杂,她一边亲自查实一边又要归纳整理有用信息,时不时还得对付一下他人刁难。
好在有徐祈年暗中相助,案子总算没有那么艰难。
经过几日查实走访,她已大致有个猜想,那晚裴恒去绣香楼找蝶铃不成,就径直去找自己藏于乌啼巷中的外室,可还没走进屋中就被一群人拦截于巷中殴打致死,而当晚除长福外,唯一有可能目睹案件真相的便是裴恒外室。
可惜,上次夜探乌啼巷,姜与乐误打误撞进的人家就是裴恒外室家,但她当时并未掌握这一线索,自然也就未曾往这方面想去,第二日再去搜寻时,他们竟在一夜之间不知所踪。
也不知是她打草惊蛇了还是他们得到什么风声,毕竟当晚裴侯便带人将长福从大理寺狱中保了出去。
虽然她已派人在全城及郊外进行搜索,但至今没有什么进展,眼瞅着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了,她日日将自己关在大理寺中,寝食难安。
此刻,夕阳西下,姜与乐窝在西厢房最后一间,透过半掩的门扇,可以看到青石板上的竹影斑斑驳驳,在她面前案几上,零零散散摆放着裴府账册、裴府商铺庄子分布图、长福证词、阿布供词及徐祈年的供词等。
这些证据她已翻来覆去看过无数遍,纸上一字一句她都了然于心,但就是不能拼出一幅完整的图像。
门扇轻叩,厢房内溜进一个人影,姜与乐下意识警觉起来,抓紧手旁砚台,目光轻瞥,来者身影竟有几分熟悉之感。
“姜评事。”
嗓音温润,她心头一惊,继而从心底生出几分暖意,入眼即是消瘦了一分的徐祈年。
他着一身月牙白交领长袍,挺拔的身量却带了一丝清瘦之意,步履轻缓,在此种时刻脸上居然还带着笑意。
姜与乐慢慢站起,眼中透着些慌张, “徐寺正,你怎么…”
自裴恒死后,徐祈年便不再来大理寺,案子交予她后,二者更是不打照面,即便对方有什么线索要交给她,也都是托南风暗中送到姜府,绝不会在大理寺露面,怎么今日他到此处来寻自己?
徐祈年眸光一转,压低声量, “无碍,我让南风悄悄带我进来的,无人瞧见。”
姜与乐松下一口气,将案几上文卷理至一旁,嗓音因长久未用茶水而有些沙哑, “先坐吧。”
若她与徐祈年不相识,断不会在此时与对方接触,但她知道徐祈年是有分寸之人,如果不是有紧急事务,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可是有什么新线索?”
徐祈年抽开圈椅坐下,目光对上她的一双点漆眸子,不用细瞧,都能看见眼眸周围的红丝。
“裴恒外室估计是逃到昉州了,北风还在带人搜查。不过,我来可不是跟你说这些的。”
他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提出一个黄梨木雕花食盒放至案几上, “南风听春桃说,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用饭,也没有好好休息,案子可不是这么办的。”
徐祈年低头耐心地将美味一碗一碗摆上案头,有咸口稠汤的面茶配上一咬就掉渣的千层饼,有呈桃、杏、元宝之状的金团,有薄如绵纸,上口极脆的白云片…
案上一下从纷繁复杂的文卷变成色香味俱全的美馔,姜与乐头脑有些发懵,毕竟她已做好准备应对任何紧急事务了,结果,徐祈年是来给她送吃的?
“你叫南风带你翻进大理寺就是为了送这些?”
语气中的不可置信展露无遗,徐祈年顿了顿,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笑语晏晏, “你不吃饭,哪来的力气查案子,明日三法司会审你若是当众晕过去,那可就没人替我说话了。”
她只好长叹一口气,拿起银筷夹起一块金团,馅中心是绵密的豆沙,她两颊鼓鼓,几日不见,总觉得今日徐祈年有些不同,想了想,问道: “你何时学会打趣别人了。”
他脸不红心不慌,默默推了一盏面茶过去, “就在刚刚。”
姜与乐心中暗自发笑,浑身轻快不少,也不知是这几样糕点的作用还是他人言语的效果,总之,这顿晚饭二人用得安静却愉快。
徐祈年不怎么动筷,只眼神偶尔有意无意轻飘过去,姜与乐瞅着累坏了,发髻微微松散,两颊平削,只有塞了团子时才会略微鼓起,脸上未施粉黛,眼底还有一层淡淡青影。
眼神划过姜与乐的眼睛,他心脏骤然紧缩,五指紧紧抓住案几边沿才没让自己过于失态,急切、不解、好奇、沉思的目光杂糅至一处——姜与乐眼尾下端的一颗小痣。
徐祈年乱了心神,想起那个人所说的泪痣传言——“泪痣是前世死在爱人怀中,爱人伤心的泪水滴落在脸上所形成的印记,以作为三生三世后重逢所用,是连转世都抹不掉的痕迹。”
他犹自不解,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小痣,颜色深浅、大小形状,就连位置都一般无二,长久的凝视使他陷入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