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与乐抬头往楼上望去,朱栏处靠着个发髻半绾,红衣半敞的女子,小莲俯身往她们这处瞧来,语音婉转, “庞妈妈,是哪位贵人呀?”
庞妈妈给了小莲一个眼神示意,姜与乐顺势点点头,对方脸上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沉下去。
“庞妈妈,不介意我们和小莲单独聊一下吧。”
“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既是代官府而来,问两句话不算得什么。”
庞妈妈到底是经营着偌大一个绣香楼的,为人处事惯是让人觉得舒服,姜与乐也就顺着对方的话上了楼,清安不愿进屋,执意留在门外看守。
屋内香烟袅袅,小莲身子半斜着坐在如意纹方凳上,支颐着额角淡淡地望向她们。
“我说这两位姑娘,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这么贸贸然前来了,也不怕走不出去。”
姜与乐抽出方凳,与她对坐, “裴恒你认识吗?”
听到裴恒,小莲脸上僵了一僵,继而神色如常, “找过我几次,也是个命短的。怎么?你现在才来兴师问罪,怕是晚了点吧。”
小莲视线投注到她的穿戴上,都是些值钱货,怎么着也是大户人家的出身,没来由地跑这来为了个死人与自己争风吃醋来了?
姜与乐亮明身份,讲明来意,紧接着春桃从随身带的扁形木盒中拿出纸笺、墨笔,严正以待。
随意慵懒的小莲被她们这架势弄得有些莫名紧张,这些天来也有人来盘问过自己,不过没有她们如此正言厉色,仿佛说错一个字就要被吃了似的。
“前日晚上,裴恒到了你这处来对不对?”
此刻小莲已端正姿态,眼前这位姜姑娘可她寻日里见到的闺阁女子不甚相同,一板一眼地问话总让她觉得自己置身在大牢之中,而不是靠在金玉软枕上。
“对,是我接待的裴公子。”
“裴恒大约什么时辰来的,又是什么时辰走的?”
“来得挺晚的,亥时过半才来的,大概…子时过了一会就走了。”
“待了不过半个时辰。”姜与乐提醒春桃记下,转头继续问道, “那这段时间里,你可还记得他说了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提起这个,小莲就来了气, “来我们这的男子哪个不是为了寻开心的,这裴公子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惯是嘴甜大方的,昨日也不知怎么的,不就是没寻到蝶铃吗,在我这又是骂人又是喝酒又是砸杯子的,临走了我还半分赏钱也没有,自己死在外面了,人人都来盘问我,遇见他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姜与乐不理会小莲情绪性地发泄,只是追问道: “所以他都骂了什么?”
“还能骂什么,无非就是说蝶铃这个小浪蹄子见钱眼开,谁有钱就跟谁跑,不顾昔日情谊,诸如此类的。”小莲不屑地轻嗤一声, “要我说,这裴公子也不是什么好的,他一个侯门贵子,能和我们这些卖艺求生存的有什么昔日情谊才真是稀奇的嘞,他要想赎,早就赎出去了,何必拖到今日。”
虽然那日在梁宅园子里,姜与乐和春桃见到过裴恒喝酒后的发疯行径,但从小莲嘴中听到他的这番做派,心中对裴恒又看低一等。
春桃心中更多的是庆幸,要是真找这么个姑爷,那她们姑娘,日子可就真真难过了。
小莲嘴上骂尽兴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 “你们都是高门显户里出来的,没听过这些粗话吧,哎,都怪我多嘴。”
“无碍。”姜与乐听过就算了,春桃还在巴巴地记下这些话, “前日晚蝶铃如何不在这绣香楼?”
“听着是城内有个富商摆宴请她过去唱曲儿,给的银钱颇为丰厚,她能不去嘛。”
小莲摆弄着桌上的茶水,为她斟上一盏, “姑娘,问了这么多,口也渴了,喝点茶吧。”
“其实,裴公子这事我是真不知道什么,人是走出楼后才死的,我们这里的姑娘迎来送往的,进了门是客,走出去那谁是谁都跟我们就没有关系了。”
小莲说得诚挚,姜与乐默默接过白瓷浮纹茶碗,用茶盖拨动着浮在上面的茶叶,轻抿一口, “此事尚未定夺,但你的茶,很好喝。”
出了绣香楼,顶头日光渐渐斜了,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来一阵香甜味,还是春桃眼睛尖,隔着老远就瞅到卖冰糖葫芦的商贩,姜与乐也有些馋,春桃得了令马不停蹄地跑去了。
她站在绣香楼前,目光带着一丝疲惫和不解,七天,说短也不算短,但这七日内她所走的每一步,所做出的每一个决断与他人命运有着十足的牵连。
“姜与乐!你可让我一通好找啊!”
萧煦骑着匹红鬃马,满面怒容,靛青色交领长衣因奔波而染上了些许灰尘。
姜与乐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对方来势汹汹,在他即将近身的一刹那,清安挡在了她身前。
“你让开!我有话跟她说。”
姜与乐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