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车轮辘辘,姜与乐背靠软垫,自从五妹妹有惊无险挨过那一遭,接下来几日都出奇得平静。
裴家没有再找上门来,估计是怕姜家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疾病,姜鸿清则气急败坏,在家中直骂裴侯是个势利惯了的,当然,他把大部分责任都归咎于徐祈年身上,如果他不来捣乱,这门亲事顺顺利利。
每当听到姜鸿清发出如此幼稚的见解,姜与乐都会暗自发笑,如果没有徐祈年介入,裴侯一家看到自己倒地抽搐,只怕退得更快。
这几日大理寺也落得清净,除了对地方提交上来的案件审核复查,京师内并无重大案件发生,她成天窝在西厢房尽头一间誊抄历年案卷,之前因为浮尸案天天外出,根本没有时间做这繁复工作,金寺副不满至极,提出强烈抗议,现更是每日下值前都要查验一番她的进度。
徐祈年这几日完全不见踪影,也不知在忙什么,萧煦倒还见过几面,他偶尔以视察名义过来打趣一番。
透过布帘一角,入目是清安挺直瘦削的背影,他臂上淤青在涂过药后都大差不差恢复了,但齐叔跟她讲,清安前胸后背有多处刀伤剑伤印子 ,一看就是长年累月堆下来的,搽什么药都消不掉。
对于清安,姜与乐是愈发好奇了,好奇他的身世,心疼他的经历,可是他不识字,无法倾诉,也无法记录,只能在心底一遍遍吞噬消化曾经的痛苦。
好在,春桃得知她这桩心事,自告奋勇,要教清安读书写字 ,春桃从小就是姜与乐的陪读,跟着读书写字,有时候姑娘被先生罚抄,还是春桃代劳的呢。
再等等,再等等就能让清安倾诉出自己的苦痛与委屈了。
“姑娘,到了。”
大理寺沐浴在清晨的一脉清光中,庄重肃穆,在这里,案件得以平反,苦主可以沉冤得雪,但同时,也有案件久久积压于此,不得昭反,就这样一代一代被积压遗忘。
“姜评事来得早啊。”
“金寺副是刚吃完炊饼吧,嘴角的渣滓还没抹尽呢。”
听罢,金寺副急忙抬起肥厚手掌从左嘴角抹到右嘴角,不满地扁了扁嘴。
“姜评事莫以为这大理寺内还有人给你撑腰,罢了,不多说,卷宗还没誊抄完吧,快去吧。”
金寺副对她仅存的耐心多半来自徐祈年,这点她知道,不过刚刚那话何意?
姜与乐没有等金寺副走太远就追上去,他右小拇指正伸进口中剔牙,看到身边冒出个人影,尴尬地缩了回来。
“金寺副,你刚刚意有所指,请明示。”
他清了清嗓子,端望四周,见没人才谨慎说道: “你要是来早一点,就能自己见到了。今早徐寺正一来就被刑部的人带走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跟裴家大郎的死有关。”
他们站在前院中,不一会儿就有人进出,金寺副立马端起架子, “好了,与你无关的事不要多问,好好做事,才能在大理寺立足。”
姜与乐的表情逐渐僵硬,后面金寺副再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见,脑中轰隆空白一片,口中断断续续, “裴恒…死了?”
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拔腿往东厢房跑去,经过昨日雨的洗礼,海棠树大半花瓣都被打落到泥土里,或被土壤掩埋,或揉拧在一起,看不出昔日艳丽芬芳。
东厢房第一间空空荡荡,素日里来得最早的徐寺正不见踪影,姜与乐百思不解,裴恒的死跟徐祈年会有什么关系?
“姜评事?”
这声音她熟悉,是萧煦,他面色苍白,连鬓边都未簪花,一大早就来上值的萧煦并不常见。
她猛然转身,萧煦眉头紧锁、表情严肃,试探性地张嘴, “你…知道了?”
她立即反应过来,对方也是为徐祈年而来的,萧煦的消息向来灵通,他肯定知道个中原委。
“到底怎么回事?”
她极少在萧煦脸上看到如此扭捏的神情,他向来是大大方方,直言不讳。
“就是…就是玉卿他被刑部带走了,然后…裴侯告他指使下人杀害了裴恒。”
“怎么可能!”话脱口而出,紧接着她意识到就在十余日前她还认定徐祈年就是将她杀害的凶手,可这段时日接触下来,这种念头愈发薄弱,以至于此时她能毫不犹豫地否认这种可能性。
她很快在心中劝慰自己,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她不会轻易下结论。
“以玉卿的品行,肯定不会干出这种事!但怪就怪在裴恒身边有个形影不离的随从长福,非说看到那一群殴打他们的人中有阿布,咬死不松口。”
长福和阿布在她家中见过,若是认得出,倒也不奇怪,只是徐祈年没有理由杀裴恒,而且还是让阿布去,这与广而告之并无差别。
她不得不联想到赏春宴那日,徐祈年以自己名义约她去时楼,尔后她命丧当场,这第一怀疑对象任谁看都是徐祈年。
这手法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