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青青身旁,缠绕着一种烛火味,如水流般缓缓流淌,盘桓在其上方挥之不去。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好长的噩梦,梦中,她又死了一次。
耳边咻一下传来空气的撕裂声,手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其蓦地睁开双眼,握手成拳。
“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
男人狂躁的暴吼声让她心烦意乱,门外似乎还夹杂着女人的求情声。她循声望去,除却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还有满目的牌位、火光跳跃的香烛、缕缕飘烟的立香。
错综复杂的信息交织盘旋在她脑际,末了,发出一声, “这地方,我来过。”
声音很轻,轻到除她自己,无人注意到这跪立之人发出的动静。
“来人!掌嘴!没我的吩咐不许停!”
“住手!”季青青本想拍案而起,但她还是低估了这具身体的酸痛感,只好略显狼狈地撑起,一瘸一拐地走至门外,扶起春桃, “今天,谁都不用受刑。”
姜鸿清喘着粗气,他知道他女儿生性倔强,是他六个子女中最不服管教的一个,可她也从未如此明目张胆地忤逆过他。
“姜与乐!你在做什么!”
季青青不顾痛意紧紧攥住双拳,仿佛这般才能化解她心中的忧愤之情。
姜与乐这个名字,第一次还是从那个杀人凶手口中得知的。
一个生于封建时代的女子,抓住时机通过自身努力考入相当于现代最高法院的大理寺,拿到任命敕书的这一天,本该是个光明的开端,却被父亲问罪责罚,看着身边的女使被打至昏厥,而自己死于心上人手中。
季青青是她,却也不是她。
但上天既然给了她们重活一次的机会,她便要为自己,也为姜与乐寻一个公道,活下去。
她俯身捡起敕书说道: “这大理寺,我既已考中,不去,便是抗旨。既然如此,爹爹又何必多费口舌。”
紧接着她接过何氏手中的信封,抖了一抖, “想必依爹爹的性子,是不愿得罪兴国公府的吧。”
说完这些,姜与乐只觉心中吐出一口浊气,眉眼舒展,看门外呆立的几个家丁都顺眼了多, “你们,再找几个身强体壮的护院,跟我走。”
姜鸿清气得胡须发颤,何氏拉不住他的衣袖,他向前大走几步,怒吼道: “你要干什么!要造反不成!”
她反过身来,拿过何氏手中的芍药,一瓣一瓣地扯下,同时口中字字有力, “我在,救你的女儿。”
声音很冷,话语很古怪,可这双眼过于坚毅,里面似乎蕴藏着星星之火。
一时间,姜鸿清竟不知如何发作。眼看局面僵持不下,何氏拍着老爷的胸口抚慰道:“阿乐,还不快走,留在这里尽惹你爹生气。”
姜与乐微微点头,虽未发声,何氏还是读懂了她的口型,“多谢母亲。”
她带着春桃踏着满地碎瓣离去。
满湖柔波,画舫悠悠,透过云层的日华洒下一层金粉,覆盖半湖春水。而她带着浩浩荡荡一众人行走在西桦街上,与这美景格格不入。
“姑娘,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春桃紧踏着小步子,才勉强跟上她家姑娘大步流星的走法。
经此一事,春桃总觉得自家姑娘不太一样了,以前姑娘再怎么不满主君的所作所为,面上也总是顺着的,现在,姑娘竟敢当面违背主君,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敬畏之情。
几阵凉风过去,云层肉眼可见地厚了起来,连带着阳光一道暗了下去。
姜与乐顿了顿,长睫下的一双眼坦率而真诚, “去…捉鳖。”
她俯身与春桃附耳交谈了几句,不管春桃眼中的困惑,让其吩咐下去。
再次看到时楼,姜与乐的心境截然不同,不再心生雀跃,灰沉沉的天幕在她身旁激起肃杀之气,她的脸色更重于天色。
她是死过两次的人,第一次的死亡很突然,是找到山市黑砖窑证据的那日,没有太多痛感,也没来得及有太多想法,好像世界就这样了结了。
第二次虽是原身残留的记忆,却如亲身经历一般,心灵的痛苦远远超于□□的痛楚,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叹,是不甘愿,是不妥协。
她留了两个家丁守在一楼阶梯口,吩咐道: “只要看到穿着绿衣服,腰上别着银带的男人,就给我拦下来。”
起初在低层还能听到大大小小模糊不一的交谈声,愈往上走,那股死寂的幽静越刺得姜与乐心中发毛。
她支走引路的小厮,命春桃带着一行护院进入连廊中间的雅间,自己则继续朝着充满血腥迷云的尽头走去。
春桃不知道她家姑娘在密谋些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姑娘的吩咐行事,转身朝着屋里东摸西瞅的七八个大汉郑重其事地说道: “咳咳,姑娘说了,看到她进去后数十个数,然后我们就冲进去。”
“姑娘这是干啥?”招福摸着下颌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