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挨得近,远观近瞧都像在耳鬓厮磨。
一个耐心教,一个用心学。
鲜少示于人前的那一面在愉悦中没了遮挡,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被蛊惑的越来越大胆,她指尖有意无意擦过他脖颈线条。
他睁开眼,见她垂下的眼睫有亮晶晶的潮湿,粉嫩面颊也沁出了红晕,骨子里冰山雪雾的寒在和她的亲近中褪得彻底。
感觉到有灼热的目光,她睁开眼,发觉多虑了。臂肘轻推,趁着当空从他怀里退出来。
“教得很好,学不动了,想讨杯茶吃。”
怀中的温暖一空,他捏了把粉扑扑的小脸,“管够”。
也不叫人伺候,自个儿起了风炉,拎出茶筒,取出茶匙拨叶投茶。与何贤的繁琐不同,他飞速煮出一壶茶。
递给她时,温热的刚好入口。
她接过时,他已端起另一盏,与她相敬。
她发现陆戈真的很喜欢敬她点什么,茶也好,酒也好,桃汤也好,都不拘。她也和别人吃茶,何贤不会敬她,何进也没敬过她,葛氏兄妹更没有了。
茶是英山云雾,香如幽兰,中和了屋里的甜腻。
她喝了两盏,意惬神清。
陆戈喝了两盏,意犹未尽。他喝酒,不嗜酒,领兵,不贪权,亲近她,却嫌不够。沉溺在红唇和那片雪白里,不想上岸。
对面的目光太危险,她躲不过又怕被他强拉着学东西,不受控地没话找话说:“那个……是得了高人指点,所以在家祠里供奉无字牌位镇风水吗?”
“无字牌位供奉的不是陆家人。”
他面如平湖,提壶给她添茶,“是父亲的莫逆之友,不便留名。”
她点头,笑说:“我看过一个轶事,说前朝有个人,结交了一位年长他两轮的莫逆之友。谁料这老友中途从军,他去送别时说从此蓄须,等老友功成归来再一同剃须。”
“就是不知道这两位最后相见了没,也不知那人的胡子最后留了多长啊。”步摇的坠子随着她起伏的笑靥轻轻晃动。
可能故事太俗被嫌弃了,陆戈没有一丁点反应。
她挤过去和他同坐,又去拉他的手。
那手冷的像块冰,她起了寒噤,忙摸了摸他的额头。
陆戈回头瞧她,她心疼了,“炉子还燃着呢,手凉得很。”
“炉子没用,全指着何娘子暖。”他终于有了表情,神和魂都回来了。
温热的小手立刻握住他,轻柔摩挲,“好,给你暖手,那你听我一句劝。”她心思沉沉,“何家和萧家积怨已深,我没法把萧家人往好处想,总觉得文武厮斗蹊跷得很,日后你与萧家来往要多留心。”
他抱她坐在身前,“哪里蹊跷?”
她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厮斗属实偶然,但文武不和早有苗头,萧相若真是有心利用,未必不能成事。只不过眼下空口无凭,指摘不了谁的错处。”当空还不忘揉搓他的手。
他嗯了一声,抽手去捏她的脸,“听这意思,五十两就这么借出去了?我刚被革了俸,日后得仰仗娘子了。”
“好说”,她撩起耳边碎发,“七分利。”
“那哪够”,他果断提高筹码,“再加我这个人。”
“正经些吧”,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比那盒茉莉花膏还甜。
她把话扯回来,“萧相心思缜密,怎么没料到俘虏会出事,拟制军纪这差事可是亲儿子担的,他就没想着为萧睿留条后路?”
说话中吸了几口炉子的烟气,呛得轻咳出声。
陆戈起身熄了炉子,打开窗扇后折回来说:“萧睿只动动笔杆,俘虏又不是他带练的,现成有个散军将领摆在跟前,想撇清一点不难。何况萧睿是停用,不是不用,丞相不亏。”
见她好些,拍她后心的手才停下。
“他亏不亏我管不着。”她搂住他的脖颈,语气亲昵,“我只管你。那日你和窦准说了什么,他脸色那么难看?”
当时丰乐楼里乱哄哄,她瞧见两人说话,没听见说了什么。
他很乐意被她管,紧了紧怀中的人,“和窦将军说有空去约酒,走上几杯。”
她一听就推开他,挣扎着往旁边坐,“把上将军当正经人,上将军却拿我消遣,也不劳你费心敷衍,往后我不问就是。”
何少音大概不知道,她生气时比乖巧恭顺的样子灵动的多,仿佛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她。不藏着掖着,也不碍着情面去讨好谁。
他喜欢她这样。
只是小女娘扭过脸,手也不让碰,瞧着真生气了,再开玩笑就不好玩了。
他绕到人眼前,歉然道:“窦准找我报私仇,场子不对,时机更不对,闹出人命谁也别想好,我是和他实话实说。”
她为他着想,他也能体贴她的心意把话说透,两个人交了心,就是死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