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音跑出廊中,向庭院内仍在东躲西藏的宫婢们呼救,没有一个人敢近前帮忙。
敞开的宫门处,林尚芸奔走在前,身后跟着一众侍卫。在看到毫发无损的少音后,尚芸长长的舒了口气,心中一块悬石也落了地。
少音简单说了原委,顾不得尚芸脸上翻起的滚滚乌云,极镇定地督促侍卫们先去救人。
青砖开合,浓烈的腐臭味直窜上来,连穿廊风也吹不散。尚芸一个忍不住,俯身在地,连连作呕。
洞坑深不见底,没人敢贸然下去施救。唯有少音扑在洞口呼喊,试图去听下面传来的声音。
黑黢黢的洞口像能吞噬一切的深渊,没有光,没有声音,连生机都显得渺茫。
她拾起一枚小小的石子丢入洞中,片刻后传来石子坠地的声音,“还好不是很深,劳烦你们快些救人,不能再耽搁了。”
从身后赶来的孔平扶起异常冷静的何少音,往洞口处下了一架木梯,梯子太短不得不再接一架。
看到孔平有条不紊地开始施救,她脸上才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惧色。
“宫里怎么会有深坑,长公主又为何会坠入深坑里?”
一抹明黄色在她眼中越来越鲜亮,金龙出云的纹饰也逐渐清晰。陛下身后,二公主和她的生母,如今后宫里最有恩宠的女人舒贵妃正急急行来。随后到的几个朝臣,她曾在自家的接风宴上有过照面。
浓烈的腐臭味将众人逼停在外围,听完事情的原委,陛下的脸上蕴了怒意,显然对长公主出手伤人一事格外介意。跪拜在地的宫婢,也证实了少音的话句句属实。
“照这么说,是长公主自己误触了机关掉下去,与何娘子没有半分干系。只是这话,可有人证?”彭副将带着质疑突然责难。
少音认出了他是接风宴上窦准身边的副将,冷淡开口,“事发突然,并无他人在场。”
宫婢们也连连摇头否认,说当时无人敢上前,并不知晓长公主是如何坠下的。
“既无人证,何娘子所言是空口无凭,不足为信。陛下,臣已检视了机括,青砖开启后,若无人坠下牵动转轴,青砖是不会闭合的。到底是长公主失足坠下,还是被何娘子推下,还需细查才是。”
彻骨的寒意侵上心头,她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二公主缓缓出列,脚步一深一浅似受了伤,“长公主手持长鞭,少音手无寸铁怎能近得了她的身,彭副将不要含血喷人。”
彭副将不依不饶,眼神也阴毒起来,“臣听闻何娘子幼时与长公主交手,次次都占得上风。洞坑一事,焉知不是何娘子先发制人。”
少音与长公主的旧事,宫里人多半是知晓的。彭副将的话,很快引起了众人的议论,唯独陛下和舒贵妃默不作声。
不知过了多久,孔平的声音隐隐从下方传来,洞口的侍卫随即扔下粗粗的绳索。
又过了许久,久到天边已是残阳如血,众人才将奄奄一息的长公主救了上来。
“当务之急是医治长公主,今日何娘子也受到了惊吓,陛下准她先行出宫吧。”舒贵妃摇着额上珠翠,温和的说着。
彭副将勾头冷笑,“事情尚未明了,何娘子不能走。若要自证也不难,只要何娘子往昭狱走一遭,是非曲直便可分明了。”
倘若严刑之下还能坚持己见,便能服众了,只是那时半条命也算没了。
晚霞映在少音失了血色的脸上,像一朵骤雨中凋零的花。
彭副将也不请旨,只眼神示意几名侍卫,“带何娘子去昭狱。”
几个胆大的侍卫逼上前来,少音连连后退,看向陛下的眼神逐渐淡去希望。
彭副将有些不耐烦,在御驾前的声音也焦躁起来,一个劲儿地嚷嚷“快带她下去”。他迈步过来,看样子是要亲自动手。
“谁敢动她!”
突然响起的雷霆威慑好似一支穿云响箭,于电光火石间破云而出,势要召唤出千军万马来。
踏着残阳的金光,陆戈一路疾奔而来,快速执了她的手,将她完全护在身后。
眉间翻涌起黑紫怒气,“天子未言,臣子岂能擅专?彭副将不敬天子,藐视天威,最该去昭狱思过。”
陆戈冷怒地向陛下请旨,又果断进言,“事情尚未明朗,一切等长公主醒来再议不迟。”
陛下阴沉的脸色在看见陆戈后,好似雨后出霁,“不是说在校场,怎么突然回来了。”他扬了扬手,依言发落了还未搞清缘由的彭副将。
“少音,你今夜留在宫里,长公主醒来之前你不要出宫。上将军,你随朕去看看长公主。”
众人各自散去,常内侍打着拂尘上前引领她。
少音只在看到陆戈的那一刻,心中便存了眷恋,缓缓从他挺阔的背影后步出,拾起裙摆正要离开。
步子还没迈出,周身跌入一个风尘仆仆的怀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