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长记性,再去戍边五年如何?”
长公主言语凌厉,说出这么大的罪名,何进担待不起。他急言辩解,对面一脸阴沉的萧睿却抢先开腔。
“傻外甥女,何二郎天性不羁、缺礼少教,别说五年,十年也是没用的。更何况,人家身负军功,咱们得罪不起。”
少音不由苦笑,这等讥讽之语,次次宴上都要拿来重温吗?
何家人脸色微变,只是刻薄之语从萧睿口中所出,倒也情有可原。当年何进那一箭,虽未伤人性命,但令萧睿落下了病根,往后余生,只能跛足而行。
气氛微冷,笑意稍减的萧宗延不轻不重的呵斥道,“逆子不得无礼!”五分愠怒,五分惶恐。带着父亲的威严,又不失臣子的敬畏。
萧宗延向前方恭谨行礼:“逆子言语无状,扰了陛下雅兴。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降罪。”
萧睿听了这话,颤颤巍巍地起身请罪,像一片在秋风中辗转翻飞的枯叶,随时都可能摇摇欲坠。
未等陛下裁决,静默已久的何大将军肃然起身,“是臣管教不严,致使何进当年闯下滔天大祸。多年来于心难安,但请陛下治臣之罪。”
何进心生惶恐,卸下了往日的粗莽。言辞恳切的向萧睿致歉,又好言好语的同萧相赔礼,继而跪服在地,乞求陛下勿怪父亲,自愿承受一切责罚。
丝竹管弦之声戛然而止,少音敛色凝神,随着众人一道起身,请陛下息怒。
今日宫宴之意,旁人不知,她和何夫人却心知肚明。陛下既然想看将相和,那就少不了要演一出负荆请罪了。
这边想着,何夫人已闪身从席位上步出,跪在殿中。
“当年之事,皆是何家的过错。何进戍边之苦,万万不及萧家郎君身受的苦楚。何家不敢求宽宥,只盼两家有冰释前嫌的一日。若能了此夙愿,也不枉数十年来佛前积累的功德了。”
因何夫人的离席,少音骤然失了遮挡,明晃晃的面对着陆戈而立。在英姿勃发的陆戈身旁,年迈的父亲显得愈发沧桑。她与他,咫尺之距,遥不可及。
饶是方才面露不豫,听了何夫人的话,陛下的脸色也有了缓和。
“家宴就是要和睦才好。何进既已归京,务必要谨言慎行,不可再生事端。难得两家齐聚,日后要同心同德,同进同退。萧相,你说是不是啊?”陛下不经意看向下方的萧宗延,一脸和悦。
萧丞相身躯微动,“陛下所言极是。”
“既是家宴,都别杵着了。”陛下略一摆手,示意众人归席。
“朕与尔等虽有君臣之分,但关起门来说话,就是一家人,诸位不必拘束。”
殿门处,身披彩绣、衣诀飘飘的宫娥手捧食案鱼贯而出。满目珍馐,在食案上依次排开。末了,一壶闻之欲醉的美酒被端上了案头。香气萦绕、醇厚甘甜。
少音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她生平饮不得酒,沾杯即倒,若陛下此时举盏相贺,只怕避无可避。
天子敬酒,若不共饮,头一个便是大不敬之罪。若与之共饮,以她的酒品,少不得会殿前失仪。
母亲和兄长似乎没瞧出她的窘迫,又或许碍于天威,把她这茬抛诸脑后了。她几次眼神示意,都没有引起应有的关注。
眼见陛下的手缓缓伸向酒盏,她愈发忐忑不安,再晚一步只能硬着头皮喝了。
她当下眼中一横,几欲起身据实相告。
忽听得一个沉稳的声音抢在她前面,“时逢盛夏,宫中果酿最是甘甜。一朝错过,实在可惜。臣斗胆借两家的光,向陛下讨个恩典。”
陡然听到陆戈开口,她心头一热,绷紧的身躯缓缓松弛,手中被揉皱的绣帕也得了解脱,软软地摊在裙裾上。
陛下宽厚笑道,“准,宫中果酿历来都是拔尖的,亏你这么惦记。既如此,诸位一同用吧。不过上将军,你是能饮酒的,休想逃过。”
宫中果酿取自时令蔬果,一瓮果酿摆上案头,芳香四溢,很是不俗。宫婢轻舀一盏,奉在案上。少音还未启唇赏味,已觉得一缕清甜,直抵心间。
陛下扬盏与诸位共贺,威势之下,众人不约而同起身相敬。
她默默移了眼眉,去瞧陆戈。见他豪爽地将满盏美酒一饮而下,又手执空盏静等众人饮毕,方才一道落座。
酒过三巡,萧宗延适时笑言:“上将军大胜归来,又马不停蹄赶去樊州平乱,可谓厥功至伟。我等老臣白食俸禄,实在羞愧难当。臣虽不才,幸而膝下之子萧睿还算中用。若能有所效力,臣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陛下幽幽开口,“丞相劳苦功高,朕岂能忘怀?萧睿行动不便,在府中将养便是,这是圣恩,不会有人置喙。”
“陛下仁心仁德,萧家子孙若不能为君分忧,臣忝居高位,羞见天颜,还请陛下怜悯臣的忠心。”
陛下未言先笑,“既如此,丞相有何见解?”
萧宗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