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桂咬着牙,抬头瞪着祝沅晞:“等回到大启,臣自会去向皇爷请罪。臣的罪责也自然由皇爷去定。”
“韩王若是同意殿下去吊唁,那便一起吧。”
说得好像去给沈怀铮哭丧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祝沅晞唰地收回佩剑,见马桂的脖子立刻出现了一条血痕,又拿过棉布擦了擦自己的剑。等上面没了脏污的痕迹,他才满意地把剑收入鞘中。
他坐到瑾安身边,语气漫不经心里又透着几分郑重:“沈小将军为国效忠,如今遭逢敌人暗算,大启失一良将,本王也甚感可惜。明日本王自会和长公主一起去送沈小将军最后一程,你回去吧。”
马桂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瑾安一眼,祝沅晞解下佩剑置于腿上,马桂收回视线,极为敷衍地对着祝沅晞抱了抱拳,便离开了。
祝沅晞揉了揉瑾安的头:“被他吓到了吧?我叫人去给你煮些安神茶来。”
“不用了,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不要麻烦他们了。”
不过区区一个奴婢,能够侍候长公主是她的福气,又怎么能担得起这“麻烦”二字呢。但这话祝沅晞也只是在自己的心里过了一遍,因为他知道瑾安从不会这么想。这话若是说出来,难免又要惹瑾安不快,与自己再生嫌隙。
瑾安从不觉得奴婢就合该是奴婢,甚至把她们放到了一个较为平等的位置。她不喜欢地位低于她的人动不动就下跪,不喜欢因为地位的不对等,旁人便对她言听计从。
这也许和她从小就没有养在宫里有关吧。
既然如此,祝沅晞断然不会自讨没趣。
于是他说:“也好。那你便乖乖地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你睡不上几个时辰了。”
祝沅晞给瑾安掖好被角:“若实在睡不着,随时叫我,我不会觉得是被你麻烦。”
他走时,目光在瑾安手里捏着的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马桂深夜偷偷摸摸地过来,那自然不会是要瑾安去吊唁这么简单。这纸从何而来又和瑾安有什么渊源,自然一目了然。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瑾安自然也察觉到了祝沅晞的目光,她悄悄地把纸往手心里藏,紧接着把头蒙了起来。等到彻底没了声音,她才把被子抬起来一点,看祝沅晞是不是真的走了。
确定没人之后,瑾安掀开被子透气。
看样子马桂是在怪自己,那沈良将军会怎么想呢?
怎么想都没关系啦。瑾安宽慰自己。她枕着手臂忍不住想,这一切很快就会回到正轨的。
在知道自己重活一次之后,她这一世的初衷是什么?是要沈怀铮像上一世一样做大将军,并且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再被自己牵连。
尽管之前的很多世,自己都是因沈怀铮而si。尽管这一世沈怀铮后来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任务”,而非真心喜欢自己,但瑾安对他竟然没有多少恨意。
——方才瑾安还是被这轻飘飘的纸片扰乱了心绪,她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这纸被沈怀铮贴身放着,保不齐便是那个假的“沈怀铮”指派给他的任务。他写信,飞鸽传书给自己,十有八-九也是被安排的。
但不管怎么说,沈怀铮毕竟救过自己。一命还一命,倒也说得过去。
瑾安心里很是轻松,也异常平静,颇有种看破红尘的意思。
至于瑾安接下来要做的事成与不成,又是否会按照瑾安猜想、希望的那样进行下去,她也不甚在意。
因缘了结,不再生灭,这对她二人来说,也许是更好的结局。
对其他人也是。
若有一个人因为她的重生而有了前世的记忆,不知道会不会很痛苦。
这一夜,瑾安睡得很香,什么都没梦到。
次日清早,祝沅晞来叫瑾安起床。该去和沈怀铮道别了。
女医被叫来为瑾安梳洗穿衣,她打着哈欠,不敢问她们这是要去哪,安安静静地把瑾安和祝沅晞送出院子,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又回屋继续睡了。
瑾安终于走出了宅院。不是因为沈怀铮得胜归来,带她一同回大启,而是她去看已经停止了呼吸的沈怀铮。‘
街上行人寥寥,几个在洒水扫街的人。天色灰蒙蒙的,没有鸟雀的声音,一切事物都显得格外沉寂。
马车早已侯在外面,二人坐进车里,不多时便到了灵堂。
羏国国君要傍晚才来,院子里安静极了,没有哭声。她们走进去,也没人通传。
大堂正中停了一口棺材,瑾安一时腿软,被祝沅晞搀扶着,才走到近前。
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了,但看见之后心里还是抽痛起来。瑾安咳嗽了两下,缓解胸中的不适,和祝沅晞并肩站在灵前。
她看见牌位上写着:忠烈将军宁远伯沈怀铮之位。
朝廷封谥号的速度也是快,还追封了一个“宁远侯”给沈怀铮。
她深呼吸了一下,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