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内侍点到为止。这种兴风作浪的活儿,说到这儿也就够了,以他之见,殿下已经听进去了。至于殿下琢磨琢磨着要如何试探辅国公,那是殿下的事,他冯内侍可不会又磨刀又递刀甚至还亲自动刀子。没有那个必要。视线在李邵身上一转,冯内侍也就收回来了。寒风迎面来,吹得人脑门都痛,他思量起了辅国公。说起来,那位国公爷也是有意思,竟然装伤!冯内侍最初得知这消息时,一样是不敢相信,可偏偏讯息不可能出错。主子那儿使人递过来的,言之凿凿,虽说他们谁也没看到辅国公的腿是如何康健的,但主子的讯息不会错,一定是有人寻到了确切的证据。伤势大好了的辅国公,依旧装着伤,建议圣上让太子去六部观政,这背后一定有深意。而揭穿辅国公这种事情,肯定还是要由太子出面。李邵不晓得身边的内侍在想什么,他不耐烦吹风,便又继续往前走。下台阶时,没有留神,他脚下绊了下,踉跄了几步。摔自然没有摔,就是脸色越发难看了。走了两步,脚隐隐作痛,让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得已,他又只能停下来,活动了两下脚踝,把问题归结于靴子上,靴子不好、路才难行。再踩踩地面,落地依然不太舒服。李邵的眉头皱了起来。腿脚好,要装伤,应该不难,尤其是徐简有伤腿的经验,可谓是驾轻就熟。可若是腿还伤着要装好,似乎还挺难的,落地跟踩了刀子似的,岂能不露出端倪来这么想来,徐简大抵是不可能腿还不行就装好。“你,”李邵睨冯内侍,“你怀疑他腿早好了,可是听说了什么”冯内侍连忙摇头,摇完了,给了李邵一个讪讪笑容。意味深长。李邵没再逼问,心里却已经得到了答案。怕是冯内侍听说了些流言蜚语,才怀疑徐简装伤。反过来说,能出流言蜚语,可见是有人察觉到了徐简“伤好了”。以他刚刚的亲身经历,没好的装不出好来,那一定就是徐简在伤好了又装不好了。呵!看来,他和徐简是互相嫌弃。李邵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本就烦徐简,而徐简呢徐简是想要压他一头!让他单独去六部观政,让他焦头烂额,让他、或者说让父皇、让三孤、甚至是让六部官员都认为还是徐简跟着他更有成效,这就是徐简的目的了。李邵心说,自个儿都看明白了,岂能让徐简称心如意他和徐简彼此角力,他烦徐简烦得要命,在父皇面前都不敢表露出“讨厌他”、“最好别跟着”的态度来,只能老老实实听父皇的安排,徐简他凭什么敢阳奉阴违拆穿了徐简装伤,那就证明了徐简故意不跟着他,这其中因由,徐简自己去跟父皇解释吧!而拆穿的前一步,当然是试探了。李邵眯了眯眼,他得想个好办法去试。翌日,李邵时隔数月,再次到了礼部观政。这一次,没有徐简准备的那一叠叠文书,李邵在衙门里看着都有些闲了。当然,礼部上下也不敢让他太闲。近来衙门里忙着总结、又要规划筹算来年事务,人人都忙碌。冯尚书想了想,还是让李邵跟着他,听他与下属们沟通,又逐一分析状况。到底是曾被徐简压着翻看过那么多旧年文书了,三孤们原先也教了不少,李邵不至于云里雾里,就是有些心不在焉。冯尚书看出来了。可他一个尚书,又不是三孤,哪里会做一件事、问太子几个问题那种是授课,当学生的配合也就罢了,现在学生明显不是很配合。冯尚书不想第一天就触霉头,何况他本身就忙,忙里抽空和李邵说道两句。在一旁伺候的冯内侍也发现了李邵走神,他没有提醒太子,只在午间用饭时寻了冯尚书。冯尚书不想得罪太子,更不会去得罪太子身边的内侍。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没有得罪的必要。更何况今儿中午自家孙儿送了饭菜来,家常口味,包裹得很密实,打开还微烫,又全是爱吃的,冯尚书心情不错,就道:“公公客气了,说起来,我们都姓冯,百年前还是本家人。”冯内侍一听,眉开眼笑,嘴上当然还谦虚:“尚书大人真是抬举小的了,小的这等人,哎呦……”谁愿意跟个太监当本家呢除非那是只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内侍。他冯内侍还远远不是呢。可话好听,说明冯尚书上道。“殿下说,上回观政结束得匆忙,给大人们添了不少麻烦,这回再来,还是要请老大人多指点。”冯尚书谦虚了几句,这种话听听就算,他又不是头一天入仕。当然,他也不可能不指点殿下,就是殿下得自己上点心,总走神,想指点都不敢。冯内侍还要伺候李邵,与冯尚书拉扯了几句就又回到了殿下身边。李邵也要用膳了。冯内侍伺候着摆桌,嘴上随意道:“冯大人那儿是他家里的饭,热腾腾的,肉菜都全,看着很香。”李邵没往心里去,拿了筷子。冯内侍又道:“他孙儿来送的,年纪轻轻,与衙门里几位大人也很熟悉,送完又离开了。”李邵这才挑了挑眉。春天时,好像是见过那么一位,来给冯尚书送东西,当时就站在院子里说话。李邵从窗户里看到的,他又不可能出去与不相干的人打招呼,没那个闲心,看了眼就没管了,而那厢没留意这边,并不知情。“这么听着,他倒是很孝顺。”李邵点评道。冯内侍本就是随口一说,也不在乎太子是个什么反应。反倒是李邵,不阴不阳笑了笑。孝顺好啊。这天底下,孝顺最好使了。就跟他自己似的,只要他孝顺,父皇就宠着他。“徐简那儿……”李邵说着,见冯内侍低眉顺目,便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