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嫣靠着皇太后,听着她一声又一声的“莫怕”。 横在中间的桌几早被皇太后推去了一旁,好叫她牢牢抱着这可怜孩子。 刚才那状况,林云嫣骗不过皇太后,唯有说真话,而她的真话显然误导了皇太后。 诚然,这是她的应对之策,可见到皇太后这般难过,林云嫣的心底还是生出了几分愧疚。 幼年旧事,她能记得的并不多,而其中一幕就是皇太后安慰惊梦的她的模样。 娘娘就是这么抱着她,一下又一下轻拍她的脊背,直到她又睡着。 如若说皇城之中有谁是真心向着她、护着她的,也只有皇太后了。 有那么一瞬,林云嫣想把噩梦说出来,而下一刻,理智狠狠拦住了她。 她要如何讲述,那比噩梦还真切的经历? 她要如何告诉眼前的老人,您的生命只余短短六年,您前脚闭眼,后脚争斗便起?郡主身份、林家爵位,所有的一切都化为虚有,她与徐简两只困兽、在越来越小的包围圈,如她母亲一般殒命于大火之中? 她不能说! 她能做的、该去做的事情,可以垒成一座山,但“与皇太后讲真相”并不在其中。 “我没事儿,”林云嫣小声说着,“我就是刚醒来那会儿不太舒坦,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您别担心。” “唉……”皇太后听她软软的声调,道,“哀家让人去御膳房拿碗蜜沙冰来,你打小就喜欢,一看到就笑,等下回去前,再让王嬷嬷给你拿锭银子,好去福禄楼买点心盒子,就他家最好吃,小姑娘多吃甜的,心情好、人舒畅。” 林云嫣不由地笑了起来。 皇太后就是这性子。 正是因着她老人家身份尊贵,什么好东西都有,给什么都像赏赐,反倒让她很没意思。 因而,她对晚辈表达关切的方式便越来越直接。 给好吃的,给银钱买好吃的。 林云嫣自不会驳了皇太后的好意,颔首应下。 两人平复了情绪。 很快,蜜沙冰送了上来。 一层蜜糖、一层豆沙,铺在细细密密的碎冰上,是宫中人颇为喜欢的消暑良品。 也是林云嫣好些年没有尝过的味道了。 她和徐简的那些银钱,得顾着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哪里还有买冰饮、买点心的开销? 咬一勺送入口中,碎冰混着甜滋滋的蜜糖在舌尖化开,激得口腔一凉,而后,这凉爽的甜味便顺着口齿润到了咽喉、胸口。 真好啊…… 她就喜欢这样的。 倒不是吃不得苦,而是,人生在世,得奔着吃甜的路走。 皇太后说得很在理,多吃甜的,心情会好,人会舒畅。 当然,不限于小姑娘。 这一次,等她活到皇太后这般岁数,也要多吃甜的。 待用完了蜜沙冰,又听皇太后说道了些家常话,林云嫣才拿着王嬷嬷交到她手中的银锭子,带着挽月离开了慈宁宫。 宫外广场上,诚意伯府的马车已经候着了。 林云嫣于宫门前下了小轿,便往自家马车处去。 倏地起了阵风,她转头回避,遥遥见广场另一头有十数人身影。 各个脚步匆匆,只能从衣着分辨是出入的宫人、官员,而她却一眼在其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徐简。 林云嫣从未见过这样的徐简,站着的、能走路的徐简。 她认识的徐简,不良于行,也因着他的伤势,常年轮椅出入,以至身形各处也日渐与康健时有了变化,最终影响到了体态上。 印象里,徐简有一回对着镜子,自己都说过“判若两人”。 那样的徐简深深记在了林云嫣的脑海里,那才是她应该熟悉的徐简,可是现在,她却认出了另一个徐简。 不是疑似,而是确定,甚至,她觉得熟悉。 很不可思议。 徐简走得不疾不徐,身边一位华服的公子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林云嫣一时没有认出那人身份,反倒是徐简的轮廓在眼中越发清晰。 和大火中一动不动的那个徐简比起来,眼前的他,五官更年轻,神色亦更张扬。 情理之中。 林云嫣想,对十六七岁的徐简而言,跛足固然是一次打击,却不会像断腿、只能依赖轮椅那般让人有怒有恼有气都无处使,更枉论之后数年里那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