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晚上,王景把郇旃叫到府上来,她知道,前天王景夜里坐着马车出去,她也知道。 而昨天郇旃便在国子监里,被锦衣卫公然破门而入,带走进行审讯了。 若是说郇旃被带走,跟王景半点关系都没有,她恐怕有些难以相信。 “他被人下套了,但证明不了我这里,皇帝没有命令,没人能带走我。” 王景想要装作轻松地开口道,既没说有关系,也没有说没关系。 而这就已经是答案了。 老妻默默地给张开双臂的王景穿上了浅色衣袍,她的眼睛里布满了泪花,但依旧没有流泪。 忽然,她死死地抓住了王景的肩膀,伏在他的背上:“咱们.就不能安享晚年吗?” “安享晚年?嗬.你觉得到了今天的地步,就算我退缩了,姜星火肯放我安稳致仕吗?” “时无英雄,使竖子当国!” 王景笑了两声,笑容却很苦涩:“我知道你胆子小,不过没关系” 说到这里,王景又咳嗽几声,继续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眼下便是不知道多少年才有的局面和变动,我这个位置,总得选一边站,等我走后若是回不来了,你就去找我那侄子王承嗣吧,我已经跟他交代好了,他会给你养老送终的.我这辈子没拿过除了朝廷俸禄外的一文钱,那两间屋子里的书,有些孤本还是值钱的,到时候交由王承嗣一并卖了。” “老爷,那你呢,你怎么办?难道真要任由那他们拿捏吗?” 王景摇了摇头,说道:“我受太祖高皇帝拣拔于翰林得以至此,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不管是为了祖宗法度还是自己的仕途,今日都是要当着太祖高皇帝的面争一争的,不到最后,胜败尚未可知。” “老爷——!” 听王景说完,老妻忍不住哭了起来。 王景转过身去给她拭去了泪水。 “莫哭。” —————— 王景匆匆梳洗之后,戴好官帽,便出门乘坐马车赶赴礼部衙署,别的部寺可以待会儿去皇宫门前排队,但礼部今天承担着主要任务,作为侍郎,王景必须先去部里。 当来到公厅里,王景却发现卓敬正坐在公案后奋笔疾书,显然昨日礼部的官员们祭祀太庙之后,卓敬仍旧留在值房没有回去,不然不可能这么早就到了,而且已经开始了工作。 “昨天怎么没回去?”王景看到卓敬,风轻云淡地问道。 卓敬轻抚胡须,抬头看向王景,随口回应道:“太晚了,不想回去,不过老夫昨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是个大日子,咱们礼部可不能出差错。” “既然如此,不妨到隔壁屋子眯一会!”王景看了看窗外那朦胧的夜色,遂提议道。 卓敬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一份文书递给王景,示意道:“你先看看这两份文书吧,如果没什么要紧事,就先处理一下。” “好。” 眼下是公务状态,王景不会带有私人情绪,既然这是主官交代的公务,那就没什么好推辞的,王景点了点头,拿着手中的两份文书走向公案。 旁边自有小吏伺候着点了油灯,灯蕊燃烧时,散发出温馨的光线。 “武定侯薨(hon一声,特定代指王侯之死)了?” “昨晚薨的,没赶在跟太祖高皇帝同一天,倒也让人好办了许多。” 卓敬有些伤感,王景一时有些感慨,两人此时倒是放下了矛盾。 毕竟,这在王景、卓敬这些经历过洪武-建文的风风雨雨的老人看来,更像是旧时代的落幕。 因为朱元璋驾崩以后,仍然活着的开国侯爵,只剩下了长兴侯耿炳文和武定侯郭英两人,长兴侯耿炳文现在没死,但还不如死了,朱棣的记仇程度并不一般,如果没有姜星火的到来,那么按照原本历史线的轨迹,耿炳文应该明年就要在家里自尽了。 而耿炳文的情况两人心知肚明,这样说的话,武定侯郭英其实是开国侯爵里,唯一一个可能是寿终正寝的人。 武定侯郭英曾随同颖川侯傅友德平北虏纳哈出,复征北元于捕鱼儿海,手刃蛮子太尉,经常给蓝玉、傅友德这些天下名将当副手,靖难的时候他也给耿炳文、李景隆先后当副手,打了真定、白沟河两场大仗,不过他跟朱棣关系不错,跟朱棣作战的时候也借口年老体衰没怎么出力,跟全力以赴要把朱棣弄死的耿炳文不同,所以朱棣并没有把他当敌人对待。 如今郭英的死讯发到了礼部,便是让礼部商议该以什么规格进行葬礼,又该以什么规格进行追赠。 “要破格追赠吗?”王景沉吟了刹那,问道。 卓敬摇了摇头,只说道:“破格不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