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苦着脸摇摇头。 她们为躲裴琮之的搜寻,只往僻静地方去。 这永泉村地处深山,若要出村得翻两座大山,是以村里人也极少出山。 便是有个头疼脑热,也都是自己估摸着上山采药,吃了便是。 饶是那莫大娘口中的老李头也不是大夫,不过因着年纪长些,德高望重一点,迷信深重的村民病重便叫他来驱驱邪。 沈清棠自是不会信这些。 眼看着几帖药吃下去仍不见好,她心里不免焦急,“不行!再这样烧下去人就没了。采薇,我们去城里。” “这怎么行?”采薇想拦她,“大公子还在四处寻我们呢!” “无妨,躲了这么久,也不见得就能撞上。” 她赌一赌,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落月丧了命。 她们要进城里来,出手阔绰,直接叫辆有遮有挡的马车往医馆去。 落月烧得浑浑噩噩,意识不清的直喊“爹娘”。 她其实也早慧,什么都明白,跟着她们颠沛流离地跑,不吭一声。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格外像六岁大的小女娃。 会哭会疼,会嚷着要爹娘。 “阿月乖。”沈清棠一路哄她,“我带你去看病,一会儿你就不难受了。” 医馆里都是人。 全是如落月一般高烧不退的病患,当真奇怪,现下已过秋冬交错之际,按理最易感染风寒的时日已经过去。 可眼下却浑然不是如此。 外头天寒地冻,医馆里热火朝天,大夫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摸一摸诊,把一回脉,那额头的疑虑便多一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大夫自顾自喃喃,沈清棠焦急问,“怎么了?是很棘手的毛病吗?” 大夫却摇头,“不过普通风寒罢了。” 普通风寒…… 沈清棠心里起了疑虑,她环顾四周,眼见医馆咳嗽声此起彼伏,病患脸色也皆潮红,心里的疑虑便愈发扩大。 她问大夫,“这里的人也都是普通风寒吗?” 大夫忙着诊治下一个人,是帮忙打杂的小学徒告诉她,“是,这里的人都是风寒。也是奇怪,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风寒的人?” 沈清棠因着急而红润的脸上渐渐没了血色,她仿佛能听到耳边传来的嗡嗡轰鸣声,也是一样的喧嚣吵闹。 那是十数年前的陵川。 起先,也只是一场风寒,谁也没有在意。 先是父亲咳嗽不止,后来母亲也传染上。再后来,家中小厮丫鬟,无一不是如此。 她听见他们撕心裂肺地咳,严重时,几乎要将自己的心脏肺腑都咳出来。 她那时年幼,害怕地去找母亲,却被她拦在门外,“清棠!不要进来——” “娘亲……” 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无助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里头是一阵急促猛烈的咳嗽,然后才是沈母沙哑不掩慈爱的声音,“清棠乖,母亲这病会传染,若是传给清棠就不好了。你乖乖回屋子里去好不好?” “这些日子,就让明姨照顾你。等母亲好了,母亲就过去看你。” 沈母这话没有实现。 ——她死在了那间房里。 衙门里来人焚艾草,熏苍术,撒石灰,烧尸首,那面上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来。 她听见他们窃窃私语,才知道外头同家里一样,数不清的咳嗽,烧不尽的尸首。 他们管这个病,叫瘟疫。 几乎立刻,沈清棠拉住采薇的手,阻止她去探视旁人的病情。 “我们走。” 她声音是强装的镇定,带着不易觉察的颤抖,“快!带阿月离开这里。” ——瘟疫会传染,这里太过危险。 可是来不及,她们还没出医馆门,就叫闻讯赶来的官差衙役堵了个结结实实。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寒太过诡异,他们已经察觉出了这病可能是瘟疫,为了防止蔓延传染,将城内所有医馆都封了起来,不许进出。 沈清棠和采薇落月也被关在了里面。 采薇害怕,偷偷去牵沈清棠的衣袖,“公子,走不了了,我们怎么办?” 沈清棠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是瘟疫,不比其他,她纵使满腹计谋也无处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