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花阁内,沐玉臣点亮最后一盏花灯,走到观景台,可见围绕在楼阁四周的春夏秋冬四园亮起点点烛光,犹如缓缓飞起的流萤,将黑夜点缀成星光璀璨的星河。
阁内充斥着对眼前美景的赞叹声,只有沐玉臣一脸倦意,盼着今日的闹剧赶紧落幕。
此时他有些羡慕芊寍,在晚膳前便可早早退场,而他却不得不受身份掣肘,身不由己陪所有人演好这一场戏。
观花阁下站着黑压压的人群,那些都是宾客带来的随从侍女,他们不能俯瞰大地,将壮阔绚丽的景色尽收眼底,只是仰望空中点点微亮,还有明亮楼阁中赏灯的人。
上空的亮光并不能将他们的脸照亮,而那个让沐玉臣看不懂的女子也身在其中,他却寻不到方向。
赏灯结束,太守府家仆将各位公子小姐放进观花阁中的字画捧上楼来,按照封条上的姓名交到对应的人手中。
赠画传情的把戏是安太守为其千金准备的,目的是想让沐小景赠安瑶字画,至于旁人,皆是陪衬罢了。
可惜,沐玉臣知道安太守无法如愿,因为沐小景为人十分执拗,他心有所属,宁愿强装风流,也不愿曲意迎合。
以前他不知,自严季云嫁入侯府后,他似乎将这位别扭的表弟看清了。只是不管沐小景还是他自己,都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做得太多亦是白费,放弃和接受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站在观景台放空自我,恍惚间,原本欢天喜地的人群中传来女子的尖叫声,沐玉臣被这声尖叫吵得耳朵生疼。
他冷漠地望去,见安瑶被几位女娘簇拥着,在不断的安慰中低声抽泣,脚边躺着一幅画。
带着一丝好奇,他穿过人群走到安瑶身前,将地上的画捡了起来。只见画上笔触有些眼熟,画上呈现的是月下墨生湖,柳枝垂岸,夜风吹拂,湖水如玉。
若到此为止,沐玉臣会赞其笔法精妙,可惜湖中生出一个怪物,赤身露体的本是个男子,却长了个狗熊脑袋,甚是诡异。
看这怪异搭配,沐玉臣忽然想起书房中挂的那副画,二者竟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禁觉得好笑。但这样的画,实在不适合在这种场合送给女子,怎么看都带着些恶意,也难怪将安瑶吓哭了。
几位女娘七嘴八舌地冲着泰申怒骂,而后者则坚称自己没有画过这样的画,更没有送出过字画,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可随后便有人指出,亲眼看见泰申带着字画进过观花阁。
泰申百口莫辩,称自己放下的不是这一幅,但旁人追问他的画在何处,他又如何都答不出来,恼怒下质问沐小景是不是他的阴谋。
沐小景只是耸耸肩,说他今日压根没进过观花阁。
争吵间,沐玉臣反倒好奇大家如何凭一幅没有落款的画认准作画之人,有人给沐玉臣指明画上题字。
“月夜湖中独游,亦难消相思愁。”
这倒让沐玉臣回想起老夫人寿辰那日,严季云偷溜出府时,似乎的确出过盛泰钱庄少主落水一事。
沐玉臣还在看戏,安太守面上早已挂不住,明面上虽未惩治泰申,可话里话外都是送客。
泰申心中有苦说不出,哑口无言,只求安瑶相信自己绝不可能对她做出无礼之事。可受了惊吓的女娘哪里肯相信他,况且白日此人才与自己未婚夫婿发生冲突,兴许为了报复,故意羞辱。
安瑶咬着牙,蹦出两个字,“无耻”,随即被别的女娘护着离开了观花阁。
这场赠画传情的戏竟以这种方式提前落幕,让沐玉臣有些意外,未散的人群还在对泰申指指点点,泰申满腹委屈,愤然离场,此时只有沐玉臣大概猜出了背后的始作俑者。
沐玉臣悄然拎住了沐小景和沐小婉的衣襟后领,将二人往阁外拖。
“玉臣哥哥这是做甚?小婉可什么坏事都没做。”
因为心虚,沐小婉不打自招。
沐小景反倒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觉得自己做任何事都没必要跟沐玉臣解释,那不耐烦的眼神似乎在说:“是本少爷干的又怎样?你管不着!”
出了观花阁,沐玉臣才松了手,将方才的画展开,在二人眼前抖了抖,指着画上题字问沐小婉:“你觉得这字我看不出是你写的?”
沐小婉的字,是他一笔一划教出来的,初看时他便觉得像自己写的,仔细一看,便认出那是沐小婉的笔法。
证据摆在眼前,沐小婉难以争辩,摇晃着沐玉臣的手,撒娇地说道:“唉呀,谁让那家伙这么讨人厌呢!不给他点教训,他岂不以为沐家好欺负?”
沐玉臣并不吃她这套,双手交叉抱臂,直截了当问道:“说吧,主意是谁出的?别跟我说这狗熊头不是严季云画的。”
沐小景:“是我!”
沐小婉:“我出的。”
二人异口同声答道,没有一丝迟疑,倒令沐玉臣有些诧异,他不知道何时严季云将这两个麻烦的孩子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