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文科成绩一直能排全校前十,有时候发挥的好还能进前五。但是她没考上,她高考发挥失常,最后去了一所我们都没听过的民办大学。后来我们才知道,第一天高考她弟弟跟她吵架,撕了她的资料书,她妈帮着她弟弟骂她,差点撕了她的准考证。其实那时候班里有个男同学对她很好,有时候给她送牛奶,有时候给她送巧克力。我和客客都能觉得那男的喜欢她,偏竹子没觉得,她觉得那就是同学之间的正常交往,她给人家讲题,人家请她吃零食,这很公平。说起生日,你知道竹子生日是在大年初二吧?”
然彻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其实竹子不过生日的。”
然彻一愣,摇头。
苏瑶抿了口咖啡,继续道:“竹子高考失利,被调剂去学了英语。她那个学校学费很高,我都觉得高,每年光学费都要一万多,一半靠国家助学贷款,一半她自己凑。我们有一个群,竹子每次回消息都是在晚上,因为白天她要上班,有时候在食堂,有时候在快递点,有时候在图书馆,更多时候是在宿舍楼下的小超市,因为那里工资高,当然,活也更重。有时候她晚上也上班。不过那个时候我们不知道她那么忙,大三的时候,我跟家里闹矛盾,那时候有个轻奢品牌出了一款包,我喜欢得不得了但是买不起,经常在群里念叨,客客也天天在群里嚎。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是那个包,竹子给我买的。你知道吗,一个这么大点儿的包,镶满水钻,能卖八千多,我都不知道她要攒多久的钱才能攒到八千。她还偷偷摸摸买了俩,我跟客客一人一个,她说,我们都是家里宠大的小公主,公主是不能受委屈的。可是她一直在受委屈,她想要的东西很多,你们的团专,个人演唱会,新裙子,太多太多,可是她一样都不买,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人生总是充满遗憾的,她的遗憾已经那么多了,不差这几个,我跟客客不一样,我们鲜少有遗憾,她不想让一个包成为我们的遗憾。那时候她才二十岁,刚满二十,她一个小姑娘,哧,竟然能说出那样历尽千帆的话。大四那年她说要考研,还是学法律,还是要考那所政法大学。那一年,她停了所有的兼职,没有娱乐活动,群里的消息也不怎么回,十二月她考完试的时候我们俩偷偷去看她都不敢认,她瘦得惊人,没有体态,满脸皱纹,又丑又秃。我们在桐榆玩了好几天,她带着我们逛校园,逛景点,请我们下馆子,一分钱都不让我们掏,要强像条狗。我和客客过意不去,就偷偷商量给她过个生日。说起来可笑,我们认识那么多年,开始的时候不知道她真正的生日,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也没提过这茬,我跟客客都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早就习惯了收取别人的礼物,关心和祝福,从来都想不到给竹子准备一份礼物,哪怕是一个蛋糕,一支蜡烛,都好过全世界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那一次我们找了一个咖啡馆,就像这样,没有包间,没什么人,很小的一间,我们亲手做了蛋糕,插上蜡烛,把墙上沾满气球,给她准备了这台相机。竹子高兴得不行,那是她第一次开生日派对,第一次拆生日礼物,也是最后一次。她那个妈,杨萍,还有那个竺宝玉,冲进来,当着我们的面把店里砸得一团糟,拿走她所有的钱,还硬逼着她嫁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那是我们第一次见竹子哭,就像今天这样,她一边笑一边哭,哭着跟我们说,她以后都不过生日了。再后来呢,好像是三月份吧,竹子拿到了录取通知书,高兴得连着五条朋友圈,还发了微博,跟我们说她要去旅行,第一站就来走这个玻璃桥,那是竹子最后一条开心的朋友圈。七月的时候她突然说要去参加选秀,九月闯进决赛有了一批粉丝,我们都以为,她要苦尽甘来了,可是没有,她退赛了。后来的后来呢,我们其实联系得很少,只知道她总是在等戏,总是在各种地方跑,一直都缺钱。前几年吧,她快二十三岁的时候,突然说自己买了房,还发了定位,邀请我跟客客过去住。就是我们在沧海住的房子,那是幢老房子,里头出了事,卖得很低,竹子花了全部的钱买了它,然后用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把它布置成想要的样子,然后,然后,杨萍一句想结婚,她就给卖了。我们家竹子啊,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子,她总是一个人扛着一切,什么都不说。你知道她为什么没继续读书吗?因为竺宝玉撕了她的录取通知书,比赛也是,决赛前夕杨萍喊她回去给她爷爷送终,竺宝玉那么大一个人躺在床上玩手机,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一点活都不干,她那个妈,就非得喊着她回去,她爷爷也根本没死,就是生了重病,得有人陪床。”
故事讲完了,咖啡也凉了,苏瑶对着天花板眨巴眨巴眼睛,回头看向然彻。她老板双目猩红,眼角青筋暴起,弓着背弯着腰,比刚才看起来还狼狈。然彻捂着脸沉默了好长时间才哑着嗓子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逼她的。”
“老板,这不是你的错。竹子这个人啊,可以扛过所有的磨难,却不敢接受一点点的喜欢,她就像一个穿越荆棘的胆小鬼,血淋淋地往前闯都不怕,小心翼翼地偷偷地拾取一点点温暖,更加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喜欢藏起来,拼尽全力的保护,生怕喜欢的人因为她受到一点点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