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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吗(1 / 2)

腊月二十九,大雪。

桐榆省位于中原北部,占地面积广阔,山丘谷地中盛产玉石,平坦之处麦田一望无际。桐榆是国内最大的粮食生产基地,也是劳动力最多的省份。当然,大多是农民。这里的人几乎世代以务农为生,家家户户的户口簿上学历那一栏填的大多数是“粮农”。农田和矿场是桐榆最大的景观特色。

当然,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是唯一的观赏者。

也就意味着,这个粮食生产量和青壮年劳动力排在全国第一的省份,人均GDP排在末尾。人员流动量少得可怜,有的人一辈子都困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

桐榆机场位于桐榆省省会桐榆市西部。它是整个桐榆省唯一的飞机起飞和降落地。

竺宴死死揪住羽绒服领口的毛领,一手费力地提着行李箱下台阶。万向轮卡在每一阶石板横向的纹路上,竺宴踹一脚,黑色的26寸大箱子滑一阶。

箱子太重,右手腕酸得几乎脱力,竺宴双手努力提着,身子往后歪,企图换一只手去抓帽子。

没有绳子和扣子的帽子可真难用。

竺宴暗暗叹气,抬头迎上一阵冷风,上下眼皮立马糊在一起,脖子也下意识往后缩。身体刹那失衡,竺宴一屁股摔在地上,箱子顺势卧倒,冲下台阶。

饶是衣服够厚,竺宴依旧躺在地上狠狠出了几口白气才爬起来,扶着腰缓慢地到了平地,费力地扶起箱子,缓慢地挪到路边拦了辆出租。

横山市是桐榆的贫困县,距离省会约一千公里,最发达的交通是火车和大巴。大过年的,无论是哪里的火车票都一票难求。竺宴直接打车去了汽车站,然后扶着腰在售票处等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坐上回家的车。

大约十三个小时后,绿色的大巴终于在风雪中缓缓进站。竺宴出了车站,拎着箱子上了6路公交,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雾蒙蒙的窗玻璃上景色快速变换,人山人海的大型超市,建了一半的大楼,记忆都褪色的高校,驶过无尽的旷野,公交停在终点站。终点站牌扎在一汪湖边,湖周修了木栈道,七弯八绕的栈道尽头附近有一群墙体斑驳的居民楼,那里是竺宴搬迁后第一次回来的家。

竺宴没急着过湖,她蹲在湖边,从行李箱中取出三个红红火火的礼盒,抱在怀里仔细检查了好一阵儿,确认完好无损之后揣在怀里,右手拎着行李箱,一路慢行到了居民楼下。

这里是以前的家拆迁之后政府给分的安置房,单元楼都长得一模一样。竺宴只在登记的时候跟着村委会的人来过一次,根本不记得名下的房子是在几栋几号。

好像…似乎…是二楼?

竺宴对着天空迷茫了好一阵,终于认命地松开拉杆,腾出一只手去摸羽绒服内兜的手机。

有人踢着雪从她旁边跑过,雪团狠狠地砸在她头上,竺宴和行李箱一起倒在地上,红色的礼盒摔进雪里。

撞人的那个似乎又瞎又聋,看不见人也听不见动静,尖叫着拼命往前跑。穿红袄的中年妇女拎着一大堆东西慢吞吞跟上疯跑的男孩,一脚踹开礼盒,梗着脖子冲前面大声喊:“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搭把手,叫你给你姐打电话你打了没有,这都快过年了,没钱怎么行!”前面的人早就没影儿了,自然也没有人回她。中年妇女扯着嗓子气急败坏地朝楼上喊:“听见没有竺宝玉!说你呢!赶紧给你姐打电话!”

竺宴趴在雪地里,目送母亲一步一步走进二栋的居民楼,走进二楼阳台旁边的房间,然后半跪着打开箱子,拎着背包,趔趄着在一米开外的地方找到屏幕碎成蜘蛛网的手机,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个摔掉一只轮子的PU箱,和三条杨萍发了十条朋友圈的名牌亲子围巾,连同奔赴三千零三十三公里的希冀一起留在了冷风里。

竺宴带着一身疼痛挂断电话,抱着包,重新走进桐榆西郊的飞机舱里。

……

……

腊月三十,除夕夜。

渠热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暖,绿化带里的叶子照绿花照开。不同的是树枝上挂了红色的灯笼,土里埋了金色的氛围灯,商场外面的大屏幕上轮番换不同的人拱着手露着大白牙朝人们喊新年好。

整个城市都陷在喜庆地氛围里。

竺宴裹着浴袍,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从浴室出来,立在落地窗前看广场上的人群和屏幕里的数字一起倒数。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空中炸开漫天烟花,各个年龄群的人们抱在一起欢呼。

新年快乐……呀。

竺宴握着手机窝在客厅沙发上看春晚舞台上不同的人穿着同样喜庆衣服表演喜庆的节目,然后在喜庆地掌声中睡了过去。

连日的奔波让她身心俱疲,美梦噩梦和疯狂叫喊的铃声一起止步于深深的黑暗。

胖子对着漆黑的大门“唉”一声,把纸箱搁在门口,拍张照给苏瑶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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