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要论身份,他配不上你。只要心中有情,便认了罢……莫要蹉跎岁月,他是个朝不保夕的将士,见一面,少一面呐。”
黄琛果真是个人精,不似明珰那般说话直愣愣。他软硬兼施,将江晚凝心理给拿捏住,江晚凝眼眸中划过几分挣扎,口中喃喃道:“竟是这般情况……我事先不知。多谢黄将军了,容我……回去思量一番。”
黄琛含笑,也未再多言,而是用鼓励的眼神看向江晚凝。
江晚凝抿唇,像是被这番话勾走魂魄般,眼眸黯淡无光,微微屈身行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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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天子撤离皇城,百姓们听了风声,自是能跑的都跑了,往日繁荣富贵的都城眼下充满死寂。
百姓家的房屋门板有些被拆去用于城防,受了伤的将士们三三两两坐在屋檐下,面前升起一团火,浑浑噩噩的养伤。他们的目光死寂,既无对生的渴望,也无对死的畏惧。
吴嘉行带领士兵拆卸物资,这些做的都是苦力活,江晚凝帮不上忙,反倒是她站在一侧,娉娉婷婷的身姿引来一众伤兵垂涎。
吴嘉行蹙眉,叮嘱道:“晚凝,你先上车待着。”
江晚凝不想这般无所事事,可却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听从他的安排,正欲转身,那街头施药的军医朝她招了招手:“小娘子,来帮我个忙。”
江晚凝看向吴嘉行,他颔首应允:“去罢,我便在此处,随时可找我。”
江晚凝点点头,提裙朝那军医跑去。
军医未急着带她施药,而是先将她带回营中,给她递来一套算是干净的衣衫道:“你且换上男装,军中女子身份诸多不便。”
江晚凝走到屏风后迅速换好衣服,又将头发盘作男子样式,随手捻了一块旧布包裹,军医瞧见她模样,仍是不满意,又往她脸上摸了些黑灰,那副俏生生的模样顿时变得沧桑了起来,军医笑道:“这下可以了。”
此人名唤夏从安,本是皇城内太医令,特请旨赴前线为伤兵治伤。眼下战局焦灼,伤兵人数骤增,往日那些医倌人手已不够用。
夏从安道:“这京都青壮年都上了战场,我将些妇孺组织起来照料伤兵,上药、换纱布都是些简单的活,你学学就会。”
“好。”江晚凝应了一声,亦步亦趋跟在夏从安身后。
夏从安带她走入另一个军帐内,与之前在外碰到的伤兵不同的是,这里处处都能听见伤兵痛苦的□□。
夏从安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还能在街口坐着的都是些轻伤员,这里躺的都是些重伤患者,拿药吊着命罢了。”
江晚凝跟着他的步伐走近看,简陋的竹板床上躺着的伤兵正捂着脸痛苦低吼。夏从安掰开他的手安抚道:“生肉总是要痒些,切勿用手扣,来要揭开纱布了,还需上一层药。”
那伤兵听闻他的声音后果然安静了不少,当即乖觉放下手来。夏从安一层层揭开纱布,那白纱下遮盖的面容让江晚凝捂紧唇才不至惊呼出声。
将士脸上的肉已经溃烂,鼻梁处甚至可见骨骼,唇齿辨认不清,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惊恐地四处探看。脸上甚至生了白蛆在血肉间蠕动,夏从安神色淡定,用镊子将那蛆虫一条条从血肉间捉出,再从容地将药一点点涂抹在将士的伤患处。
夏从安拿出绑带对江晚凝道:“我演示一遍,你好好学。”
江晚凝顾不得那醺臭冲鼻,赶忙凑近了去看。
待走远后,夏从安才解释道:“那位士兵是被北夷攻城的火炮伤了面容。”
江晚凝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他还能复原如初么?”
夏从安摇了摇头:“他的伤口已经发炎生蛆,眼下我给他用的都是消炎的药草,能否愈合都要看其造化,若是始终这般发炎溃烂,只怕……”
不消多言,江晚凝已从他逐渐暗淡的双眸里读出了这些将士最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