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摆在大家面前最主要的问题出现了。
身为客人,佩洛芙坐在特意搬来的椅子上,她的身边围着小队成员,——因为只有三把椅子,裴西和瓦兰还站在她旁边,身前的桌面摆着五个杯子,里面倒着满满一杯水。
说着是桌子,其实是平常吃饭的餐桌,杯子也是最简单的碗装玻璃制品,怎么看佩洛芙都觉得这应该只是个小点的,用于吃饭的碗。
显然,戈里丁家里既没有用来招待客人的会客厅,也没有专门为喝水准备的杯子。
面前正好面前就是一个窗户,佩洛芙向窗外一看就瞧见正呆在院子的戈里丁,她的视线反复地,从摆在面前的杯子移到那个正在忙碌的背影上,有些坐立难安。
主人不在里边,他们呆在屋子内,什么都不敢动。
十五岁的少年不高却很结实,皮肤偏黑,一看就是个海上的好手。
戈里丁背对着他们弯着腰,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旁边是打好的一盆水,他正在洗落灰的椅子。
戈里丁家里打了口井,洗椅子的水也是从井里来的。
落灰的椅子和房间,没有杯子但拥有没有丝毫破损的碗,戈里丁并没有做过任何接待他人的准备。
还有隔壁几幢废弃的屋子。
佩洛芙又想起了刚刚在门口双方相遇时,少年抗拒的姿态,却在一个犹豫后就改变了决定。
“戈里丁。”
男人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
走神了的戈里丁瞬间回神,下意识站直身子。
是伍利,他抱着两床褥子走过来,笑得露出了自己的牙:“这是镇长要我送来的,给他们垫着,你家应该也没多备几床。”
他们指佩洛芙小队一行人。
褥子不厚,一个人就能搬动两条,毕竟才刚要送走夏天,天气和温度条件都不错,至于两条毯子,戈里丁家里还是拿的出来的。
“啊好。”戈里丁应声放下抹布,洗手后甩了甩手,把手上的水珠大致甩干就要去接,“谢……”
身边突然伸出了另一双手,把褥子接了过去。
戈里丁回头,是那几个外乡人中领头的男人,他人长得高,被子到了他怀里,像突然变小了。
“谢谢伍利,也麻烦你转告镇长先生,也谢谢他。”男人先跟伍利道谢,然后侧身对着戈里丁,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来吧,要搬到哪里?”
眼看完成了任务,伍利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回去了,在他出发前还收到了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要求他赶快回去。戈里丁也收回手,转身走向自己的屋子。
看到他走回来,另一个队伍隐隐的中心,那个黑发的女人从门边让开,她刚刚就站在那,看完了全程,剩下的人则坐在屋子里面,通过窗子观看外边。
人一多就是麻烦。
戈里丁脚步没停,心里不太自在,他突然有些后悔答应把他们都接过来。
他们真的会愿意帮忙吗,万一自己又给她们帮了倒忙呢?
戈里丁走向二楼,身后跟着一大串人,他走在前面,叫停了抱着褥子紧跟自己的男人。
“你们就站在这里等一下。”戈里丁言罢,回身握住铁质把手。
随着他推开门的动作,这扇长年没被打开的门板发出一道长长的□□,铺天盖地的灰尘四散飞舞,朝门外的人脸上扑去。
首当其冲的就是离门最近的戈里丁和裴西,两个人迅速背过身。众人纷纷伸出手在眼前扇了扇,佩洛芙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口鼻,还要帮衬着腾不出手的裴西。
“咳咳,抱歉,楼上的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住过了。”戈里丁压住喉间的痒意,和大家解释。
自前两年发生的事情后,家里就他一个人呆着,平常也不爱上楼,时间长了就这样了。
当然没人傻到多说什么,大家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等了一会儿,戈里丁才彻底推开房间走进去,这么多年下来,房间窗门紧闭,里面有股湿润的怪味,佩洛芙拉开窗,乍起的飞灰在光中浮动,看着毛茸茸的。
佩洛芙收回手,指尖糊上了一团黑色,再抬头看,深灰的窗框上骤然出现两点浅色。
嫌弃地搓了搓指尖,直到指尖的黑色消失,佩洛芙放松两根手指。
在戈里丁关于“两间需要打扫的房间”的说话声中,佩洛芙打了个响指。
倏然风起。
从桌面到窗台,地面到屋顶,每一粒灰尘飘动起来,避着人往一处去,它们仿佛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揉搓、把玩,团成一团。
不过须臾,里面焕然一新,一尘不染得像被水冲刷而过,佩洛芙满意地看着玻璃窗上淡淡的倒影,对着若隐若现的自己挑了下眉。
裴西自觉把手上的褥子放到床上,其他人还站在门外,鱼贯而入显然对这个不大的房间不太友好,只有戈里丁还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