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岛,雨季。
每当厄尔尼诺来临之时,这年的海岛线岸处仿佛总是洇湿的别样荒芜,淅淅沥沥连月不开的雨,就像是少女面上抹也抹不开的泪珠。
窗是空窗,灯为孤灯,雨皆冷雨。
铺地的石板砖上寒气逼人,苏伍独身立在其上,丝丝入骨的冷意从脚底传遍全身。窗外的海棠独自盛开与无处零落,雨丝将它黏在将断未断的枝干上,皱巴巴如同被揉皱随手丢弃的朱砂宣纸。
风过去,似有一声苍凉的叹息。
“你还是不肯合作吗?”托马斯大步上前,将□□拍在一旁简陋至极的办公桌上,原本降至冰点的语调骤然间上扬了些许,斜着眼睛面带笑意:“不过啊,我已经找到了让你张嘴的办法,你猜猜看,是什么?”
“我猜不到,但你卑劣的脑子里,一定在想尽办法掏出我嘴里的东西。”
托马斯挑挑眉,饶有趣味地将手伸进口袋中,取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相片,将其拍在苏伍的脸上,得意洋洋道:“这个宝贝甜心,是你的女儿吧……她真漂亮,换成是我,我是一定不忍心离开她隐姓埋名在这大海上漂泊的……”
苏伍转身,黯淡无光的眸子直直对上托马斯开合间狡诈四现的双眼。
他们都很清楚,最可怕的不是天价,而是无价。
“我很明确的告诉你,她身体里流着我的血,即使死去,也不会堕落到和你一样不堪。”苏伍抬起头,神色笃定:“如果她情愿堕落,那么我会亲手杀死她。”
“我不会让她死……很简单,把她接过来,让你们父女团聚。”托马斯的笑脸骤然间放大扭曲,高亢的歌喉也随之变得尖锐聒噪,他捡起腰间的□□,将其别在裤腰带上,不再停留,大步一迈转身离去。
凌乱的头发垂下,掩住了苏伍眼中翻涌的骇浪,他蹲下身子,将照片捏在颤巍巍的手指处,一滴微乎其微的热泪悄然垂下,继而迅速风干,消若无物。
“原来,你长这么大了啊。”
相比于天堂岛处的阴冷可怖,在海军陆战旅所属的沙滩上,却篝火通明,即使身处厄尔尼诺的阴霾里,也纵酒长歌,恰风晴日暖。
由于蒋小鱼临门一脚的插足,扭转了与整个野狼作战时完全处于劣势的战局,旅长兴高采烈之余,便是大手一挥,将珍藏已久的美酒尽数掏出为各位战士作庆功盛宴。
但与指挥官的心胸不同的是,时不时有几个仍满心愤懑的野狼,一边尽情痛饮着中国海军奉献而出的啤酒,一边仍跳脚怒骂,污言秽语频出,惹的几个对英语了然于心的战士们强烈的不满。
张冲手中的一瓶啤酒很快见了底,只是定定地盯着手舞足蹈作着怪诞动作的野狼,捏着玻璃瓶的指节白的可怕。
“鲁炎,你能听懂那几个狗崽子说的是啥不?”他揪过一旁的鲁炎,手指指向那群人,硬声问道。
“他们说的是,沙滩之子……毕竟是大海嘛。”不知何时,苏熹微从二人的身后冒了出来,将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笑道:“果然坐在台下看大戏才最有意思了,我在就知道野狼这场大戏有人预定了……只是我‘完全没想到’是你们。”
鲁炎目光飘忽了片刻,又瞥向张冲阴晴闪烁的面色,最终闷声出了口气,点点头。
“话说小爷的幼儿园时代,那可谓是一片黑暗,前有秃头狮子狗围追堵截,后有三剑客穷追猛打……可小爷我就是没怂过。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在这,还能看见秃头狮子狗……她竟然还有个这么诗意的名字。”展大鹏咽了咽口水,确认苏熹微没有在附近后,用手半掩嘴巴,故作神秘道:“她不让我和她说话……”
篝火劈啪作响的间隙中,传来了苏熹微冷不丁的喧哗。
“本大爷不是说连我的名字也不许提吗?”
武钢立在篝火的后方,忽明忽暗的火光跃动翻跳,将他颇有棱角的脸切割成了一明一暗的两个极端。他手擎着一支啤酒,水珠滚落,正如他难以言喻的心情。
“武指挥官你好。”杰克此时凑到他的身侧,与他手中的啤酒浅碰了一下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直截了当地递给武钢,开门见山道:“你看看这个东西,这是一位匿名的老板找我们做的生意……你知道的,我们不止属于国家,也偶尔会做点小买卖,但我觉得,这笔买卖,我可能做不来。”
武钢将照片抬到眼前,照片上的人影与远处仰头将啤酒一饮而尽的苏熹微重叠又分开。他复尔扭头看向龙百川,双目重合间,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