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1 / 3)

每一个好故事都应当以婚礼结局。

按证书上的日期,事情发生在1941年6月16日,恰好是我国对俄国开战一周之前。笔者干脆照抄内容:维也纳大区,维也纳城,第十九区,民事登记处,马丁·E·塔勒,二十一岁,生于德累斯顿,萨克森大区,现居柏林,职业:士兵,与艾莉泽·A·舍恩,十九岁,生于维也纳,维也纳大区,现居维也纳,职业:大学生,于1941年6月16日,缔结婚姻。证婚人:马蒂亚斯·S,汉娜·H。

艾莉泽·舍恩抓了把额头,眼睛瞪得很大。“这是谁和我同名?”

“您演技太浮夸了。”

艾马上奇妙地恢复了原型,脸蛋变得绝对清晰,绝对凝重。“On pense que des liens formés sans réflexion se briseront sans peine.”(人们以为未经深思建立的关系,割裂起来也毫无痛苦)

“又来抒情。”

“Mais quand on voit l''angoisse qui résulte de ces liens brisés...”(可是当一个人看见那关系破裂产生的剧痛...)

“您改行学法语了。”

“...ce douloureux étonnement d''une ame trompée...*”(那受骗灵魂痛苦的震惊...)

“您在法国失踪的两小时是去追利奥波德·W了吧。”

“我饿了。”

我们的女主角就这样逃跑了。不过没有关系,下面的故事丢掉她也能讲完。关于这场“未经深思的关系”存在太多物证,还有更多的相关人士争先恐后跑向笔者。上文提过的艾·舍同学暨证婚人汉娜·H就有很多想法。

“提前一小时才得到消息,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到了登记处我还想,她这个玩笑开得也太逼真了。新娘穿了晦气的深紫色衣服,我头上还有卷发夹子,男证婚人,一个傻大个SS,根本是来砸场的。那个马丁·塔勒倒兴高采烈。老实说他长得不难看,虽然只是个兵,好歹也是警卫旗队的士兵。但这些都不能掩盖他是个萨克森(!)穷光蛋的事实。一个萨克森佬(重音),居然和一个舍恩结婚了。这样做简直是危害社会秩序。他们就认识一天!结局自然用脚趾头也想得到,在俄国哪个叫不上名字的旮旯,玩完了。”

在此不得不谈谈这位马丁·塔勒。

已知情报:他是艾·舍恩在柏林的中学同学,一位德累斯顿寡妇的儿子,柏林地区的少年团中队长,毕业后被征召加入党卫军。知情人士对此人的形容出奇一致:“隔壁班的”“学习尖子”“全欧洲最离奇的优等生”“舍恩仅有的追求者”。

笔者顺便听说了出自马丁之手的那封著名情书,关于“卡特利兰”*——难怪女中学生莉斯勃然大怒。尚且不明白恶心之处的读者,还是不要明白的好。假如明白,至少说明了一点:您和这个马丁·塔勒一样,都成功挑战过普鲁斯特。

考虑到马丁·T创作时还不到十七岁,笔者对他的人品姑且持保留态度。毕竟,“每个男中学生都梦想土耳其后宫”(福楼拜语),施特雷洛也没少研读《北xx线》,不能因为马丁是个萨克森人就作双重要求。

汉娜·H:“整个学期艾莉泽无影无踪,又在我如火如荼赶论文的时候冒了出来。当时我在分析契诃夫《海鸥》的句法,那真是特别麻烦的一篇论文,首先得把整个文本切分成从句,一一做标记,还要按动词类型归类……(省略)。艾莉泽冒了出来,答应帮我解决那些从句,我得先借她一百马克。她的全部动产只剩下这么多(举起三个指头),房租又快到期了。然后我才听说那些恐怖故事……”

法国事件过后,汉·施再也没有音讯。艾果然先低头了,她给他寄了一封快信,一直没等到回音。历经一连串无眠的凌晨三点钟,她跑去邮局,百般恳求接线员接通马尔迪克镇,试图转到机场,得到的回复竟是“查无此人”。汉·施像一个梦,在白日凭空消失了。

她邻居雷曼太太如是分析:从手相看,艾终究会嫁给一个当兵的。说不定那小伙子想搞惊喜,过两天就来求婚;汉娜·H更为科学,她直白地说,谈恋爱就是相互做功,如果艾不在施特雷洛的做功范围内,“那个小男孩”肯定就找别人做功去了。

艾·舍究竟怎么想,不得而知。了不起的汉娜应邀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开车前来,送她去找父母,顺便给她壮胆。谁也没料到,德布灵的舍恩家空无一人,市中心的舍恩家空无一人,位于湖区、林茨、苏黎世、巴登-巴登、法国南岸、北海小岛的舍恩家无暇顾及,不出预料也没有人。

艾放弃了。她无心表演德意志的英雄好汉,“战斗到最后一个芬尼”;只不过静悄悄缩在角落,像只被遗弃的小狗,还啃了一堆面包圈。等到后半夜,她爬到汉娜床头,开始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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