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大街小巷四通八达,交错纵横,宝马雕车香满路。
茶坊酒肆里,管弦乐声此起彼伏,垂帘小室中,四方来客正攀谈。
八仙桌前,一总角少年正狼吞虎咽般啃食着面前的酱肘子,对面的青衣女子有些不忍,拿出帕子来给他擦了擦嘴角的酱汁。
她招了招手,“小二,再上两碟酱肘子。”
“哎!得嘞!”
没一会的功夫,八仙桌上摞起了高高的空盘。路过的店小二纷纷面露同情,她只得尴尬一笑:“害,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后头坐着的妇人见此情形,发出爽朗的笑声,“我说姑娘啊,你们是头一回进京吧?这满京城里珍馐佳肴可多着呢,孩子喜食荤,那必得去尝尝洧仙酒楼的黄耆羊肉,味美又养胃。”
阿蛮闻言已是两眼放光,口水直流,撒娇般拽了拽秦空空的衣袖。
秦空空摸了摸空瘪瘪的荷包,顿感养小孩可真不是件易事。当年她从大街上将瘦骨嶙峋的阿蛮从乞儿堆里接回时,他可连一点荤腥都不沾,这才三年,生生长成了一副食肉兽的模样。
与阿蛮纠缠的间隙里,她留意到酒肆里人来人往,正中央的一张桌子却始终悬空。
“璟王殿下到!”正厅门口管事的一声吆喝,吸引了厅内众人的目光,他们纷纷探过身子往正门处瞧,都想一睹这位传闻中气度不凡、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三皇子殿下的真容。
西侧一桌听见动静,端坐着的一位富态老人疑惑道:“前些日子不是听宫里的消息传淑贵妃久病不愈,众人都称璟王最是孝顺,怎的不在生母跟前侍奉,跑这吃酒来了?”
桌侧一位紫袍金袋的中年男子闻言轻蔑一笑:“如今璟王殿下重权在握,倒也不用做那些表面功夫。”
“裴卿这话不妥,那不过是些泥腿子软骨头,惯会见风使陀,不敌太子金尊玉贵,深谋远虑。”
被唤作“裴卿”的男子倨傲地扬了扬下巴,似乎很是满意这番话。
朝堂上的党争也成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话的这桌显然是太子一派的,可见二位皇子的争斗已成水火不容之势。
这场面一下子激起了秦空空骨子里八卦的天性,身边的小二识相地端上一碟瓜子,她坐定了准备观赏这大场面。
若是搴云在就好了,她心想。那位顽固书生一进京便消失不见,不知拜访哪位名士去了。
正此时,一声锣鼓敲响,似是好戏开台。
车马停在酒肆前,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簇拥着三皇子进入主厅,落座正中央的桌子。
璟王殿下一身金丝磷光玄紫朝服,腰系朱红白玉腰带,其上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举手投足间尽显气质非凡。
他身旁的老仆站立着环顾四周,扫了一圈之后终于将视线定格在角落那正磕着瓜子的秦空空身上,随即附在璟王耳旁说了什么,得到许可后,他径直地走向秦空空。
“秦神医,璟王殿下有请。”老仆的脚步落在她面前,恭敬地弯着身子,却带了些不容拒绝的语气。
“公公认得我?”秦空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老仆只是微微一笑,示意她随自己过去。她走上前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璟王抬手示意她起身,“神医请坐。”
她如坐针毡。明明,她并未见过这位璟王殿下。
他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听闻神医替荣安侯解了身上的剧毒,还治好了军队的疫病,本王心生敬意,今日终得一见,神医竟如此年轻,更有芙蓉之姿。”
“殿下谬赞了,民女不过是一届村野游医,初次进京,礼数不周,让殿下见笑了。”
“神医莫要自谦,谢侯可是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与本王,军中上下也是夸赞连连。”
璟王忽然压低了声音,神情恳切道:“实不相瞒,本王有事求神医相助。本想派人去翟阳城请神医入京,赶巧下人报神医已在京城,故此来这一趟。”
秦空空有些错愕,面上仍是不卑不亢的模样:“殿下但说无妨,民女必倾尽所能。”
有她这句话,璟王心中大石落了几分,立马切入正题,“想必神医有所听闻,本王生母淑贵妃久病不愈,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特请神医入宫诊治。”
好家伙,这刚进京,就来新活了。
秦空空眼皮跳了跳,没来得及观察是左眼还是右眼,方才那老仆一把抓住她的衣角,老泪纵横道:“贵妃与殿下母子情深,还请神医相救啊......”
她立马跳起身来,深深的朝璟王鞠了一礼,“民女或可一试。”
璟王冲她感激地笑了,热络的邀请道:“有劳神医了。对了,神医可有落脚之地?若是没有,不妨先在王府暂住,日后入宫把脉也更方便些。”
她略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角落里还在啃猪蹄的阿蛮,又想起自己空瘪的荷包。罢了,别跟银两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