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温砚虽是女子装扮,却穿戴素净,最喜以一根玉簪绾发。
今日发髻间陡然出现的华簪倒是令庆元帝瞩目。
皇帝盯着那支歪斜的簪半晌,才略带笑意正视眼前人。
“荣常娇惯了些,许是还不能完全接受赐婚的事。若有无礼之事,公主尽管告诉朕。”
温砚佯装心虚地扶了扶发髻,只是摇头,声量如同呢喃。
“不敢。荣常郡主,自是极好的。”
庆元帝摆手,一副苦恼的样子却笑声爽朗。
“她呀,最没规矩。等大婚后,你身为其母,大可好好管教。”
满室静默,温砚并未应声,从庆元帝的视角看,其身子还在微颤。
皇帝蹙眉,内心已翻滚着不耐与怨怼。
梁夏竟送这么个公主前来和亲。本想着令其取得昭平侯信任后再做安排,如今看来,简直不堪其用。
不过帝王与生俱来的疑心无法轻易打消,遂庆元帝侧头向黄大监使了个眼色。
温砚顺着他的视线朝外室看去,两名宫娥跟在黄大监身后。
“公主千里迢迢而来身边只有一名婢子和一名侍卫,朕思虑良久,除了添些嫁资,这得用的心腹也必不可少。你瞧瞧这二人,可还满意?”
心知自己并无拒绝的权利,温砚只能颔首应下。
“司天台主簿已推算过日子,下月上旬即可完婚。”
庆元帝端起茶盏,以盖碗撇去浮沫,漆黑如墨的双眸仍旧盯着眼前这位异国公主。
“大婚后,若你能与沈卿举案齐眉,不辜负朕的期待,朕重重有赏。”
温砚微愣,他如此表现,这皇帝居然还不死心想要拉拢。
他思忖片刻,尽力让自己看起来眼含期待。
“那我能不能恢复自由身离开?”
庆元帝不假思索地点头,算是应下了温砚的要求。
……
时间转瞬即逝,六月初七宜嫁娶,昭平侯沈昌与梁夏公主温妍即将完婚。
宫中负责梳洗妆扮的宫娥茯苓一大早便闯进了凤阳阁,而其余人等则被素白以公主喜静为由挡在了殿外。
茯苓踏入内室,刚想直接掀开架子床边用以遮蔽的帷帐,就觉脖子钝痛,两眼一黑,身子瘫软在地上。
素白睨着昏睡的宫娥,收回手,看向屏风后走出的温砚。
他今日难得恢复了男子装扮,不用再穿繁复的裳裙和霞帔。
身着一袭玄色蟒袍,墨发尽拢于玉冠内,剑眉星目尤显深邃。
洁白脖颈之间,喉结分明。
“殿下,五官和喉结当真不做遮掩?”素白微微皱眉,有些忧虑。
温砚摆摆手,吊儿郎当的样子再也不复平日那副病弱姿态。
“好不容易恢复男儿身,自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更何况素青待会还要给这宫娥上妆,就别麻烦了。”
素白不再劝,点头称是后沉默地站在一旁。
“你莫要担心,孤已经打探过了,昭平侯那老狐狸打算以旧伤复发为由跳过拜堂这一环节。也就是说,只要赶在沈昌进新房前把这宫娥换过来就成。”
素白面色平静,只淡淡地看着面前毫无正经的主子。
“属下只是担心殿下您会闯祸。”
温砚哽住,佯装不可置信地瞪着素白。
“你这话,孤何时给你们添过麻烦?”
既白带着素青躲过人群翻窗入内时,正巧听见他的话。
素青好笑地看了一眼主子未曾言明,随即与素白合力给晕过去的茯苓换衣上妆。
“殿下,您这次擅自做主带我们来瑾国,就是最大的麻烦了…”
既白轻声嘀咕,却还是被耳尖的温砚捕捉到。
将将要与既白理论一番时,门外的其余婢子已在叩门催促。
茯苓幽幽转醒,正想呼喊求救口中却被迅速塞进布团。
锃亮的匕首抵上她的脖颈,素白冷心冷情的模样硬是让她识相地安静下来。
“事成之后,找个影卫把她和其家人送去梁夏。”
温砚收起轻佻浪荡,侧首沉声吩咐,随即从窗边离开了凤阳阁。
好不容易躲开禁军,温砚戴着面具,大摇大摆地混迹在瑾国百姓之中。
等他逛够后晃到昭平侯府门前时,披着盖头的茯苓已被素白扶着下了花轿。
人生难得有机会参加自己的昏礼,温砚如此想着,于是偷偷溜至侯府后方翻墙入内。
昭平侯不愧是瑾国最为显赫的权贵,府内雕阑玉砌比比皆是,每座院落都在丹楹刻桷间交相辉映。
温砚撇嘴,羡艳的同时想起不富裕的梁夏又倍感酸涩。
“谁?”尖锐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他脚步微顿,落落大方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