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局(1 / 3)

紫宸殿内宴席渐散,喧嚣湮没于寂静之中。

城中街道已无行人,唯有马蹄踏过路面的轻微声响。沈昌父子在前头骑马,身后跟着女眷乘坐的马车。

朱色帏裳之上,挂着刻有侯府纹饰的玉牌。

轿厢内,沈若若不自然地端坐着,却又忍不住好奇,悄悄侧头打量厢内装潢。

来时路上过于紧张,神经绷紧的状态下让她没有闲情注意周遭环境。

如今再瞧,她又刷新了对自己这位嫡姐的认知。

舆内空间不算宽阔,但其中摆放件件,皆为上等。

以降香黄檀制成的杌凳铺着绡金垫,两侧各有件石青缎引枕。

犀皮漆戗金壁桌被固定于右侧,上方的几碟小食还是离宫时天子近侍黄大监亲自送来的。

桌上吃喝俱全,甚至还立着一面鎏金铜镜。

盛满梁夏瑰宝紫玉珠的木盒,就被姜可离随手放在镜边。

沈若若心底谓叹,复而想起那梁夏公主即将成为侯府主母,自己是庶女倒不打紧,阿娘怕是又要神伤。

“小小年纪倒学会与父亲一样唉声叹气。”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沈若若打了个激灵,缓了好半会才有些心虚地看向姜可离。

“郡、郡主…”

姜可离抬手截断面前少女的话,凤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适才的长姐不是喊得十分顺口?”

沈若若噎住,直到确认姜可离面上无不虞之色,又在心底为自己鼓气才低声开口。

“长姐……”

视线内出现了一碟樱桃毕罗,沈若若怔怔地接过,就见姜可离浅笑着,话语中隐隐透着宽慰之意。

“可告诉我在忧心什么了?”

沈若若有些受宠若惊,蜷缩的手指紧紧捏着瓷盘。

“我、我担心阿娘会伤心。”

昭平侯府的主母位置空了数十年,杜姨娘作为沈昌唯一的妾室,也始终执掌着府内中馈。

姜可离贵为郡主,本来大可求皇帝赐下府邸迁居。

但她不愿离开与母亲有共同回忆的院子,也就一直未提。

好在杜姨娘是个拎得清的,即使姜可离不需要,每月的例银与用度也从未少过她半分。

侯府大房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多年,原以为杜姨娘迟早会被扶正,没成想一道圣旨就打破了所有。

姜可离垂下眼睑,又想起梦里杜姨娘陪着沈昌赴死的画面。

若是可以,她也不愿那梁夏公主入府。

“明日,我会入宫求见太后。”

听出姜可离的话外之意,沈若若大喜过望,急忙小心地放下手中瓷盘,不自觉地靠近些许。

“多谢长姐!长姐果真如我想的那般美丽动人、善解人意、落落大方…”

少女满腔喜悦感染了身边人,姜可离也弯了弯唇,但随即又阴恻恻地看着她。

“哦?本主记得自己好像应是跋扈骄纵、嚣张狠厉之人?”

闻言,沈若若瑟缩着往后退了些许,小脸微白,挤出笑容。

“怎、怎么可能,何人敢这样说长姐!长姐你告诉我,我…”

实在语塞,沈若若干脆闭眸垂首,有些恹恹。

“长姐我错了。但是你莫要生气,我可以弥补的。”

不等姜可离发问,沈若若又打起精神,从裙带的荷包中拿出一枚壶卢样式的彩穗,献宝似的递给对面人。

“今日浴兰节,我娘特意给我制了彩穗。我将它送给长姐,以之镇邪,无病无恙。”

眼见这妮子眼巴巴讨饶的模样,姜可离欣然接过,置于手掌心细细看过后,抬手将彩穗悬于钗头。

车马停于侯府门前,沈昌先一步往杜姨娘的院落去了。

沈若若摆手拒了莲雾的搀扶,三步并作两步跳下车后又转身去扶姜可离。

沈以安惊诧地揉了揉眼,再三定睛去瞧眼前发生的一幕。

他亦步亦趋地走近,第一眼就看见了悬于姜可离发间的彩穗。

其熟悉的样式再次令他晃了神。

直到姜可离离开的窈窕背影再也瞧不见了,沈以安仍然立在原地。

反倒是沈若若好似才发现亲兄长的存在,嬉笑着靠近。

“阿兄,你愣着作甚?”

沈以安木木地望向小妹,抬手去探少女额上温度。

“若若,你怎得将阿娘制的彩穗送给了姜可离?是病了吗?还是她威胁你了?”

沈若若颇有些嫌弃地躲开,嘴上不忘回答兄长的问题。

“是我要送给长姐的。还有,阿兄你莫要再说她什么坏话,长姐其实很是温柔。”

沈以安张嘴,仿佛一肚子话涌至喉间却发不出声,只能哑然地看着小妹走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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