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坐下来好好和我说说话吗。我多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玱玹忽然停住了,低下头,自嘲地一笑。相柳看着他,眼中千回百转。
“我不想醒过来,你们干嘛叫醒我,我想就这样一直梦着多好。我就能一直看到你们,一直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我不要那个什么王位了,我和阿念跟你们去大海,去看月亮,去山上吹风。”
玱玹真诚的眼中荡漾开一片清澈的海水和月光。
时间停顿了几秒,相柳嗤地一下笑了,“你还有什么未完的梦境,就一起在这里说了吧。说完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当你的神王。”
玱玹抬脸看着他,幽怨地看了他半晌。“你去与苍梧老儿说了些什么?”
相柳:“我就说,王城的新王已经宣布苍梧是叛贼,昭告天下发兵平叛。”
玱玹:“那个老滑头,他会信你?”
相柳:“当然不信。他说他和新王早已约好了平分天下。我就问他,你信吗?”
“他捋着胡子想了好久,说,不信。然后就问我他该怎么办。我就叫他来为你勤王。”
玱玹:“他为什么听你的?为我勤王于他有什么好处?”
“你,还做了什么?”
相柳走到窗前,将青苍色帷帐拨向一边,望着远处青山跌宕,回过脸来瞥了玱玹一眼,负手而立,幽冷一笑道,“我只是去找人打了几个赌。”
“赌什么?”玱玹向前探过身子,盯着他。
“涂山氏押玱玹赢。涂山邶亲自运送粮草物资军械医药,已到大河前线。
西炎族、皓翎族、辰荣族、赤水族、防风氏、西陵氏押玱玹赢。只要你一声令下,各大族长亲率本族精锐昼夜驰援。
百黎、百越、辽海、燕地、蜀山、龙山,相信玱玹会赢。愿听你调遣,各统兵马来助。”
玱玹直直地看着相柳。
“怎么样,玱玹哥哥,这几个赌注可都是要你还的。”相柳已走到玱玹面前,微微俯身嘴角冷翘,那双眼睛似魅如媚盯着他的脸。
“好说。”玱玹一下子立起腰身,“只是,我该拿什么还你这个人情?”他目光灼灼与相柳对视。
相柳哼笑一声,移开目光,“离小夭远点儿。”
“我们都是戴着面具的夜行人,这世界就是一片夜色。我们在白夜行走,在黑夜追光。”玱玹停在相柳耳畔,幽幽地道。
玱玹带着阿念自去一统天下,封赏各部族,重新平衡各方力量。
相柳和小夭带着白非非慢悠悠翻山越岭,回往婆娑洲。
但这一路上,他们着实不太轻松欢欣。
一个风雨天,他们走进一座长亭避雨,却发现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孩子,救醒他之后才知道他是个战争孤儿,他所在的整个村子,都被迫出来逃亡,十室九空。逃亡的人又艰难跋涉,狼狈困苦。他们为他疗伤,把他带回婆娑洲。
可这样的事,岂止二三?
他们还遇到一家背井离乡出逃的人,因为小有资财,而被其他流民围攻劫杀,相柳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救下了孩子。
甚至有堕落的神族趁火打劫,为患为害。相柳出手阻止,他们却一脸狞笑,“你不在南海静修,还敢违背天条戒令,任意妄行?”
“天条戒令没有姑息养奸这一条。”相柳阴恻恻一笑,让邪恶灰飞烟灭。
相柳现在每日都会巡回大地和海洋,不停地带回无家可归的人、病弱无依的人、饥寒无路的人。白非非回家的这一路,耳闻目睹大受震撼,似乎一下子长大了懂事了,也不怕苦不怕累地和毛球一起跟随父亲去救护生灵。
曾经,相柳是个负责杀人的人。
现在他极尽所能去救人。
不只是人类,无辜的神族、妖族,他都会施以援手。
婆娑洲重又对世人打开大门。
相柳和小夭深深爱恋的这一方化外净土,让备受摧折的生灵们在此得到生息。
但是相比起苦难的人群,婆娑洲还是太小了。
相柳用自己的神力让很多岛屿升出大海,就在婆娑洲附近。
浪迹无着的人们上到岛屿,凭自己的双手安家乐业。
这些海岛生机勃勃,安宁祥和,万万年不改初衷。
时至今日,南海的万顷波涛还簇拥着“仁爱礁”等一系列那个时代生成的美丽岛屿。这些海岛,生于斯,美于斯,万古根基立于斯。不容觊觎,不容窥探,更不容侵犯。
很久之后,一些在大海上恢复了生机和力量的人、妖、神,他们分头乘船出发,乘着洋流,有的向东,有的向西,有的向更南的大洋,有的就近,有的转过一个或几个海峡,寻到各自的安身之所,开创属于他们的那些生生不息的新世界。
春天的婆娑洲,是四海仙山中最美的。春林初醒,春露泠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