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几个年轻吸血鬼不约而同谈论起刚才的怪事,“你有没有感受到奇怪的力量?说来奇怪,我刚刚竟然看到了绿色。”
“绿色?”另一个吸血鬼瞅了眼周遭的白山黑水,摇头否认,“你眼花了吧,这哪还有绿的东西。”但同时,他也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曾经降临过,虽然短暂到须臾一瞬,但确实发生过。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凸起的脚踝,那个时候,确实有一种冥冥之中的无形怪力在缠绕自己的脚掌,大地都在震荡。
但这种感觉出现的时间很短,转瞬即逝,尤其是柏西到来后,一切都戛然而止,恢复原状。
他们摇头,都觉得这是场幻觉。
鸡棚前,白雪红血,满地狼籍。
阿折脸上鼻青脸肿,眼睛挤兑在高耸的青紫淤伤里,嘴肿的闭不拢,口腔鼻孔里火烧火燎的都是滴滴答答的血,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站在原地不动,身子结冰打颤,开始产生空前无助的后怕。
“很好,看来你已经熟悉了这副身体,比人类要好用不是么,多耐揍。”
这样的处境下,柏西阴阳怪气的声音冲击她滑稽的脸,更像是一种讽刺,他松开她,阿折从他胳肢窝低头逃出来,噤声不语,她抓起铁桶,不敢看他渗满寒意的眼睛,忙不迭想钻到鸡窝里去喂鸡。
在柏西眼里这是一种逃避与不知错,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终于爆发了怒火,劈头盖脸道,“为了一只鸡,你就这样暴露了身份!”如果吸血鬼王那边不能妥善处理,稍有不慎丘比会被连累处决。
阿折仍然装作听不见,她害怕的只想离开这儿,喂鸡!喂鸡!这更激发了柏西的怒火,第一次爆粗,“去你他妈的鸡。”
他迅疾冲到阿折身边,一脚踢翻了铁皮桶,饲料撒了满地,平日板着的冰山脸就像火山爆发那样扭曲失控,固有的淡定也随之烟消云散,乍一开口恨不能喷火,“一只鸡,一只鸡!”
“不是一只鸡。”阿折只敢在心里辩解,她被柏西疾风骤雨般的火气吓得躲到一边,当时不怀好意的坞尔里希要在鸡群里随意抓一只,点点,阿花,小白,小黑,白加黑,无论抓到哪只对她来说都是所有。
柏西见她始终不言不语像个闷葫芦,联想到自她转化后近日来的种种麻烦,濒临至暴怒的顶点,脱口而出,“你真该死,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早知会拖累丘比,还不如让她自生自灭。
他劈头盖脸的怒骂即刻冰封到空气里,形成霰雪状的水滴,阿折立在原地,认为自己当头被判了死刑,她清澈的眼神先是怯怕,浑身不停哆嗦抽动,而后,就像走出时间的困境那样平复,甚至乎视死如归,只是说话时上齿无法避免战栗,嘀嗒碰撞下齿。
“你的宝贝丘比,就是我的鸡啊!我看着小鸡们一点点长大的,我摔断肋骨,你把野鸡夫妻的尸骨喂给我喝,还像拍西瓜那样拍我头,我想吐,我真的想吐!”她第一次,也自认为是生平最后一次,情绪爆发,毫无顾忌的对面前的上位者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用尽了根须般的倾诉,撕心裂肺吼叫,“你想杀我现在就杀吧,那样就不会连累你弟弟了。”
说完,她闭上眼,扬起下巴,伸直了脖子等着他来割脑袋。
好久的停顿,雪花降落在睫毛上,就那么静静站着,原地不动,陪伴她的只有头发和风。
阿折睁开眼,目光坦然又哀伤,带着疑惑。
“你说什么?”
刚才还处在发飙中的柏西,此刻陷入无法揣测的静谧中,他的面容像一团华美糟糕的蛋糕面糊,余愠尚村,他拥有她生命的答案,执掌生杀予夺大权,用居高临下的口吻质问她。
“你说什么,真不想活了?”他又重重问了一遍。
眼下,阿折的脸还未自愈,肿得像猪头一样丑陋可怖。
“我说,我的鸡对我,就像丘比对你一样,十分重要。”她肿着脸,用歪曲错位的嘴巴回答。
“那不是你的鸡,以及,是我救了你的命,你是我的所有物,没资格说这些。”
“你跟丘比救我之前,问过我愿不愿意被救吗,我是奴隶,一直都没有选择的权利,现在想死都死不了。”
阿折那股歇斯底里的愤怒劲已经过去了,哆嗦着,那缓慢讲述的声音淋着雨,糅合了疲惫、坚定、失落、无望、和被压抑修饰的怒,遗世独立,最清静的雨水,缓慢带来浸透的威力。
她听到自己在说,虽然战栗,恐惧,但依然在慢慢说,在张嘴。
“我不想成为吸血鬼,出不去白墙,见不到阿枝,被太阳嫌弃。”
“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一百年后我认识的人都会死去,只有我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对你来说,我是什么玩意?你想救就救,想杀就杀,房子这么高我不敢伸直腰,像狗那样乞讨摇尾巴,连只鸡都救不了,如今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了,杀了我,杀了我,你有种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