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连绵不断的雨雪,隔天放晴,鹰隼在蓝空回翔悠鸣。
阿折脚踩青苔,沐浴在阳光普照下,将背驼起,这种松弛的感觉很舒服,仿佛自己融化在无声无息的微尘里。
她手持镰刀将湿滑城堡屋后的缭乱杂草除去,有条不紊地在雪地上劈柴,劈完了用铁皮桶从雪地上刨满雪,回到大厅里,用浸透雪水的抹布擦拭地面与桌椅,脸上痒痒的依然眷念阳光的温柔。
春天在十年前曾经来过,在她幼年时,在很久以前,阿折梦想有生之年能看到春天再次到来,那时自己会回到栗子大街晒太阳,扔掉报纸,任凭风中的温暖肆无忌惮刮罩身上。
现在呢,她很少做梦了,梦是如此华而不实,那么容易被不切实际所伤,阿折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挥舞抹布向现实桌椅板凳的尖锐棱角擦去,一点点把它们擦的圆滑可爱,锋芒教人辨别分清,什么是回忆,什么是妄想,她的答案是最好不要有回忆,不要有妄想。
哐当当,门闩响动,是柏西采蘑菇回来了,这几日他的作息不太稳定,时常昼伏夜出,间或不眠不休,野兽冬眠蛰伏极难捕捉,狩猎一整天带回的也只能是林间采摘的野菜菌菇之类,城堡的灶台已经很久没燃起肉味的香烟。
柏西扶在门外,踢踏着试图磕掉鞋底的乌黑泥点子,结果呼啦一揭发现鞋底已经被冻烂,碎开一道裂缝,他于是把皮靴扔了,赤脚进门,一双脚掌好像从巨猿那偷来的,出奇宽大,紧紧抓着纹路纵横的大理石地板,阿折默不作声闪到一旁,眼睁睁目睹那两只通红大脚把自己刚擦洗的地面搞的又湿又花。
咕嘟咕嘟,柏西仰头猛一阵灌酒,湿漉漉的金发紧贴前额,热完身后,他吐着烈酒的气泡音冷不丁冲阿折开腔,“你是胖了吗?”怎么看着脸圆了一圈。
阿折被问懵了,讷讷点头,柏西来到她跟前,捏捏她的脸,发现她以往枯瘦发蔫的皮肤下已有长肉的迹象,脸确实圆润了点,只是,脸正中的那道黑红伤疤属实碍眼,嗯......属于那种格外显眼的丑。
即便如此,柏西依然颇为满意地可劲摸着她的脸,越揉越软,边验收边想把那道疤痕就此抹杀去,阿折难以遏制的打哆嗦,又大又圆的眼睛吓得扑棱蛾子那样眨,柏西便没了逗她的心思,抄起围裙去了厨房。
作为活了足足一千多年的单身吸血鬼,柏西自食其力经验丰富,手灵巧厨艺极佳,那些其貌不扬的食材被他烹煮后会变得美味无比,荨麻炖汤,蘩缕撒上肉豆蔻,芥菜当包心菜煮,用野蒜烧汤,最稀奇的是他会把那些雨后新生的蛋黄色的鸡油菌调成奶味,打碎鸟蛋混进去搅拌,饼子烤糊后便有一种蛋糕的烧焦味,闻起来香飘十里。
在肉蛋稀缺的现状下,好吃奢侈的鸡蛋饼没有阿折的份,通常她可以连吃三碗蔬菜汤饱到打嗝,然后偷偷瞥见那些饼被切块装盘,由柏西一丝不苟端上阁楼,她留在厨房打扫善后,贪婪吮吸着剩余又甜又呛的烟雾,哈喇子都快流出来,连刷锅洗碗都变得恋恋不舍。
但今天,情况发生转变,柏西把一张金黄烧糊的饼放到她碗里,敦促她快些吃,阿折受宠若惊的几口吞完,速度快到甚至没觉出什么味道,她鼓着腮帮子,跟柏西大眼瞪小眼。
“吃饱了?”
“嗯。”
“跟我来。”柏西自顾自往前迈步,阿折诚惶诚恐,蹬着木梯随他上楼,这是她第一次踏足阁楼,这里的陈设装潢比楼下大厅要华丽许多,发旧的墙壁上处处勾描纷繁怪诞的纹饰,带泪的珍珠,溅血的红茱萸,斑驳的酒神像,整体风格暗沉又唯美。
柏西走到了尽头的房间,敲了两下,见没响应径自推门而入,阿折紧张兮兮跟进,站在他身后的庞大阴影里,薄薄眼睑下的细小血管突突跳动,她的手不停反复地揉搓袖口。
卧室正中央,金毛少年躺在黄铜锻造的病榻上,盖着白色天鹅绒被子,他面容凉薄,身材消瘦,视线乜斜而至,透露出一种毁灭味道的病态俊秀感。
“哥,你这是带了个什么东西来?”丘比半耷拉着上挑的桃花眼,蓝洇洇的瞳孔沉淀着海底的光芒,闻着空中的气味轻佻道。
“人类,给你补身体用的。”柏西将阿折老鹰捉小鸡那样拎到身前,丘比只是稍一打量,露出一言难尽的挖苦表情,“我亲爱的哥哥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就算我是个废人,也没必要找个这种货色讽刺我。”
“你不要拿她跟吸血鬼比。她是处女,处女血对你的伤口愈合有益。”柏西对弟弟的阴阳怪气不以为然,结果丘比下一秒爆发神经质的恼怒,他用一副与刚刚截然相反的凶恶嘴脸冲柏西大吼大叫,以手捶床,大床摇撼,一时整个房间都在响动颤动。
“可这玩意也太丑了吧?”丘比用食指隔空点着阿折脸上的疤痕,顿觉嫌恶,“我不吸,坚决不吸,让这个卑微的人类远离我,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柏西觉得弟弟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铁青着脸训斥道,“不要挑食,喝了她的血你才有机会复原,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