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不是我的奉之哥哥吗?好巧呀!”
甫一下楼,沧浪阁的阁门还未出,游奉之就撞上了倚在柱子旁掰手指的纪娴井,本想绕她而行的,不料被喊住。
游奉之抬手浅浅行了一个虚礼,敷衍道,“少主安,宫主独自一人立于楼上栏杆处听海,少主可去拜会。”
纪娴井双手环胸,似是听了一个笑话,“天光正好的,我去拜奕川做什么?平白无故给自己找晦气,我是来找你的呀奉之哥哥。”
敞开心扉的讲,游奉之其实从小就有些看不惯纪娴井,一是看不惯她对于山海界与岐王宫一点也无的责任心;二是看不惯她对于自己的仙攻普斗修为一点也无的上进心,无非就是仗着自己纪氏一族的血脉,会耍些小聪明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他压住心中的烦躁,驻足抬眼,望向纪娴井,“少主找奉之有什么事?”
“我明日想去放风筝,特来邀奉之哥哥一起。”
游奉之眉头一皱,只觉得离谱,这隆冬腊月的,放什么风筝?有毛病吧?
“少主,岐王宫中云姬灵和战姬灵都很多,何不让它们陪着少主一起?”
纪娴井歪头思考了一下,散开环胸的手,抚摸过身侧的朱漆木柱,往前走了两步,说道,“可它们毕竟不是人呀,我想跟你玩呀!”
这话说的就有些暧昧了,游奉之的眼神不经意间瞟向阁楼楼梯之上,刚刚奕川所说的结契之言又浮上心头,两相结合下来,得出一个结论,纪娴井别真是看上他了吧?
有些恐怖,不,极其恐怖!
他往后退了足足有四五步才站定,十分公事公办地说道,“少主,我对你仅有对于睚眦纪氏的尊敬,绝无其他想法,也必不可能有其他想法。更何况,此事不是游某推脱,实在是游某有紧要事在身,明日就要离开岐王宫,还请少主自重。”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了,根本不给纪娴井任何搭话或者喊住他的可能性,转眼就消失在沧浪阁中。
被留下来的纪娴井猛挠头,没太理解这游奉之怎么突然就提到了睚眦纪氏,也没理解他为什么要请自己自重。
不过她转头就将这一切忘在了脑后,多少已经探出来了谁这段时间要出岐王宫,不就知道是谁要去押送那三车岐山玉石了嘛!
她靠回柱子,眼睛顺着楼梯向上望,隐约在凌烈寒风中看到了独属于奕川白色大氅的衣角。
她嘴角噙笑,朝那随风拂动衣角摆了摆手。
后会无期了,姐夫。
——
雪落婉转,轻压枝头,侍奉纪娴井小院撩月阁的云姬灵轻且缓地推开房门,因外面下了雪,它只敢悄悄地打开一个小缝,侧身挤入房内。
它飘到内间的火炉旁边,捡起靠在一旁的火钳,轻轻拨弄了几下炭火,然而炉中炭火几乎已经烧没了,余温寥寥。
它有些迟疑,也有些不解,它在撩月阁侍奉大约已经有一个轮回那么久了,自纪娴井还在娘胎里就开始侍奉她了,深知纪娴井虽然看着修的是冰水系仙攻,实则最为怕冷,但凡炭火灭了一些,这小祖宗就要抢天喊地。
而如今炭火显然已经灭了一段时间了,窝在被子里的纪娴井却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很是不对劲。
云姬灵翩跹着靠近内间,伸出它藏在袖子里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被角。
被子是冷的,没有人的气息,云姬灵一惊,一下子掀开被子来,里面哪里是什么纪娴井,而是被捏成人形的枕头。
它冲出房门,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院中侍奉的所有云姬灵,消息如水中落叶激起的波纹,迅速扩散至奕川的日辉阁。
彼时奕川正坐于案几前拆信,此信也是来自于燕王宫赫煊,首句便是询问他怎么不回消息?
奕川不消多想就知道上一封消失的信是被谁拿走了,他拿着信件的指尖稍一用力,青绿色的荧光便从手中漫出,再一看,这信摇身一变成了一只纸雪鸮,抖着身子从窗口飞了出去。
天地落白,雪鸮隐于空中雪花之中,朝着游奉之所带领的岐山玉石车队飞去。
昨日事一闹,游奉之心中不安,今日天微亮就招呼着宫中战姬灵和族人顶着风雪上路了,生怕再碰到纪娴井,被她所纠缠。
于是乎,走的着急,检查的就会不仔细,也许他自己也没意料到,纪娴井会蜷缩在跟车的岐山玉石木箱子里,怀中还抱着她新得的青铜匣。
木箱子朝上的一角被她轻轻凿出了个可伸出一根手指的小洞,得以呼吸和观察外面情况。
山路崎岖颠簸,又遇风雪,人走在山间雪路上尚且是深一脚浅一脚,藏于车内的纪娴井更是被颠的胃里犯酸,眼前发黑。
而此时距离出发不过才两个时辰,岐王宫琉璃金顶还可在漫天飞雪中依稀瞧见,纪娴井跟随上下颠簸的起伏,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身子,忽地听见雪中传来一声雪鸮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