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南悠悠醒来时,车已经停在小区楼下不知道多久了。前座两边车窗都半开着保持通风,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01:18。
川南的三月夜晚微凉,但因为在车里,温度刚刚好。这一觉竟比平时在床上躺着还睡得安稳,没有光怪陆离的梦境和突然间的惊醒。
音响还播放着柔柔的音乐,音量调地很低。
陈忆北把座椅靠背往后调低了些,倦倦地半躺着,眼皮沉阖,呼吸安稳舒缓,胸膛轻轻起伏着。似乎睡着了。
苏怀南拉下副驾驶上方的小镜子,因为是工作日,她只画了眉毛,浅浅打了一层粉底遮瑕,口红也淡的几乎接近唇色,倒是已经比前两次见面要好太多了。不过刚刚睡了一觉,有些出油,她从包里掏出粉饼轻轻在脸上拍了拍。
再次转过头看向沉睡中的陈忆北时,她大胆地凑近了许多。
自重逢以来,匆匆两面,她还没有好好看过他。像梦境一样,他就这样安稳地躺在她身边,苏怀南贪婪地沉浸在梦中,只希望此刻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小区昏暗的路灯透过车窗照在陈忆北脸上,近地几乎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可即便在睡梦中,直挺的眉宇间也有道浅浅的沟壑,像是没有彻底放松下来。
苏怀南想伸手去为他抚平,轻柔的呼吸打在了他脸上。或许是多年的职业习惯,指尖明明还未触碰到眉头,陈忆北却警觉的惊醒,一瞬间本能地坐起身,苏怀南躲闪不及,鼻梁重重地磕到他坚实的胸膛。
“啊!”
她捂着鼻子闷声一哼,眼泪不争气地就掉了出来。
“你干嘛?!”陈忆北明显还一脸懵。
“干嘛?我还能干嘛?!青天白日的,我是能劫财还是能劫色啊?!”
“青天白日?”他看向四周漆黑的夜色。
“呃,夜半三更……”
不知怎么的,苏怀南脑子里忽然冒出当年陈忆北为了偷回被没收的PSP,大晚上溜进教学楼跟自己在楼梯间撞了个满怀的那一幕,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又哭又笑,黄狗飚尿!”
甚至连台词都一样,苏怀南笑得更肆意了。
“你你你……你能别笑了吗?你这样的笑声真的很像要图谋不轨。”陈忆北双手抱在胸前,紧了紧外套。
“的确是有点想图的……”苏怀南喃喃。
还好没画眼线,她放肆地擦掉眼泪,起身坐直,话锋突转:“怎么不叫醒我。”
陈忆北调直椅背,侧过脸望向她:“叫了,但你睡得太沉,就想让你多睡会儿,在北京很累吧。”
泪水更加汹涌。
是疼的,真的,只是疼的。
音箱里男人低沉的嗓音柔柔地唱着,让她知道时间还在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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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
命运如此安排总叫人无奈,
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
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
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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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忆北!”
“嗯?”
应该要说些什么的,苏怀南,你应该要说些什么的。
可是,要说吗?一定要现在说吗?
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如果对于那段让自己念念不忘的青涩时光和懵懂感情,他却早已放下了,那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这些年的自作多情?
还是不要破坏今夜的美好了吧。
鸵鸟苏怀南深吸一口气,将已经溢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笑着说:“快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接亲,你们可得过五关斩六将呢!严缜那臭小子的账我还没跟他算,别想这么容易就把安静接走!”
陈忆北侧过身,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搭在副驾驶的座椅靠背上,眼中翻滚着某种情绪。他等着苏怀南说,没料到是这样一句,他收回手,重新坐正,目光平视前方黑漆漆的一片。
笑了笑,说:“知道了,幼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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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家里的钥匙自己手里留了一把,避免了爸爸大晚上还要熬夜等着为她开门。
打开沉重的防盗门后,客厅里漆黑一片。苏怀南伸手去摸墙上的电灯开关,一整排,有走廊小灯的,有客厅吊灯的,有壁橱射灯的,有电视墙背景灯的……
她不小心摁下了客厅吊灯的开关,煞白的灯光刺地她双眼模糊,立即关掉,又继续摸索着其他灯的按钮,开开关关好几次,她终于找对了走廊小灯的开关。
这个家,什么时候陌生成这样了。
一条短信飞入手机。
“苏怀南,你大晚上蹦迪啊?”
她一时愣住了,等反应过来,笑得直接蹲到了地上。
连忙跑到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