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会议大厅里，闷热缺氧的环境让苏怀南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台上，老板站在巨大的红色LED屏幕前，向全员宣读着冗长的公司年报。刚才，各个部门也已经展示着美观的PPT完成了一整年的工作汇报，数据漂亮，每一张报表图的红色箭头都是高扬向上的。
真佩服这些做汇报的人，数据不能作假，但要想展示好看的报表图也是有办法的——改坐标轴单位尺度，改数据分析维度……这些都是她用过的。好在如今不用她做这些了，去年刚晋升为部门主管，她只需要对做好的汇报进行审核就好，而且，新来的女孩做的报表图比她好看，她承认。
呃……长江后浪推前浪吧。
苏怀南感觉自己回到了高中的开学典礼上，学生讲话、教师讲话、领导讲话，没有人愿意听，也没有人愿意说，但是这样的流程仍旧万年不变，互相折磨，乐此不疲。
高中。明川。
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一瞬间的窒息感让她眼底呛起一片氤氲。
外套里，手机的震动将她拉回了现实。
是爸爸。简单的一条微信消息。
今年过年回来吗？
三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规模疫情让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川南市了，各地都倡导就地过年，劝解的口号也很唯美。
此心安处是吾乡。
可是，离开明川后，她的心再也没有安定过，无论在北京还是在川南。
如今终于放开管控，再也没了不回去的借口。那就回去看看吧，自从毕业工作以来，就没再回去过。
她打开手机订票软件，查看起了机票。
过年的机票真不便宜，即使是经济舱，往返也将近四千元。
不过好在这几年通过自己的努力，已经可以不再为四千元而折腰。当年为了节省两百元而坐33小时火车硬座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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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长篇大论终于落幕。
但这只是第一幕，后面的年终酒会才是更精彩的角斗场。
苏怀南自诩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大龄单身90后，极其厌恶酒桌文化。在实习的第一家公司的部门聚会上，曾因为部门领导变着花地劝她喝酒而当场拎包走人。
现在的老板周颜是一个年近六十的女强人，她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地位而强迫下属喝酒，哪怕自己端起的是酒杯，也可以允许员工杯中是白水，这反而让苏怀南十分尊敬她。
但这样的酒会，少不了一些妖魔鬼怪粉墨登场。
“怀南，怎么又喝白水，今年你们部门可是被颁奖评优了，不得喝两杯庆祝一下？”杨哲满身酒气的端着酒杯坐到苏怀南右边。
她的身体本能地向左边稍稍偏移，面带笑意，“我酒精过敏。”
苏怀南的理由始终如一。
杨哲嘴一咧，笑道：“都是借口。酒精过敏的人群比例不到百分之一，怎么我遇到的人都酒精过敏啊？”
你运气不好呗。
“哦。”
“哦？”
“不然嘞？”苏怀南面色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位带着金丝眼镜、西装笔挺、头发被发胶梳地一丝不苟的男人。
此刻对他只有一个评价，衣冠禽兽。
杨哲其实自身能力不差，三十岁出头已经是公司中高层管理者，靠自己在北京全款买了一套小二居。但没有北京户口这件事，一直是他如鲠在喉的一根鱼刺。
苏怀南运气很好，入职前一年，公司被正式列为国家高新技术企业，拥有了应届生落户资格，于是一心想找北京姑娘的杨哲，在被无数本地女孩或家庭成员嫌弃外地身份后，将目光投向了苏怀南——不是原生也行，只要有北京户口，就算是能落地生根了。
但向苏怀南献过几次殷勤被直接拒绝后，转而又把目标定为有落户资格的新入职小女生。
杨哲再次冷笑，“不愧是被周总肯定的人，面子真大。”
“不敢当，为您着想。这里还有这么多领导和董事们，省下酒量跟他们喝才有用，何必在我这儿浪费，您的风格不一向是以有用为准吗？”
这样的场景，苏怀南游刃有余。
生物多样性，一直以为只会出现在高中生物课本上的词，走过这么多年才明白，它会出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当以为高考是结束，是尘埃落定时，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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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乐队正在演奏《Five hundred miles》。
好久没听到这首歌了，脑海中某个画面胶卷似乎即将随着这久违又熟悉的旋律浮出水面，她死死将它按在一片黑色的海面下。
这首歌，记忆中好像是和某个人共享一副耳机时，曾单曲循环过。
旋律缱绻，歌词重复而简单，特别适合刷题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