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与新生(2 / 2)

即使延长了一天,爷爷仍旧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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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就过去了的,爸走得不痛苦,而且我们一直瞒着他得肺癌的事,他也没什么烦恼,幸好还没发展到后期,后期会很痛苦的,这样走了也是种福气。”

苏怀南听到爸爸安慰奶奶的话。

她神色木然地跪在蒲垫上,往供桌前的铁瓷盆里烧着纸钱。

火气熏烤着脸上的泪痕,很快就干掉了,紧紧地绷在脸上,让表情凝固,再想哭却扯不下嘴角了。

爷爷生前为人和善,来吊唁的亲友很多。

爸爸小叔和姑姑们顾不得悲伤,面对这些前来吊唁的亲友,他们分工明确,迎来送往。

二姑姑负责收礼金,大姑姑负责记账,小叔负责给每位送礼金的客人递上“还礼”——一条毛巾,一包香烟。而爸爸则负责带领着每位来吊唁的亲友,在爷爷灵前点上三根香,然后再邀请他们去外面茶桌上坐一坐,喝杯茶,吃点瓜子糖果。

甚至连奶奶也不再用手帕抹着眼泪了。

而是跟多年没见的老同事们聊起了家常。

灵堂里哀乐依旧,灵堂外,人声鼎沸。

人到了一定年纪,相聚除了喜事便是白事。

茶叶用完了,爸爸让苏怀南上楼去屋里再拿两包下来。

从橱柜中翻出茶叶,转身时不经意瞥见了灶台上已经完全凉掉的水壶,和旁边一碗还没来得及冲泡的黑芝麻粉。

忽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违和感。

那晚,爷爷原本是准备在睡前为她冲泡一碗黑芝麻糊的,她偶尔胃疼,爷爷坚持认为黑芝麻糊养胃,每晚睡前都会给她冲泡一碗。

可是,苏怀南再也吃不上了。

再也没有人会用慈爱的目光看她,摸着她的头笑眯眯地说:“能看着幺幺儿出生,看着幺幺儿长大,不比看什么雪山金山美啊?”

她还没有长大,爷爷却已经走了。

失灵的泪腺终于在这一瞬间重回身体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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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幺儿,别哭了。爷爷知道我的幺幺儿受委屈了,但你要知道,即使全世界都不爱你,我也是最最最最偏爱你的。”

“马上又到你生日了,爷爷老了,不知道现在年轻人都喜欢什么,给你准备了红包,放在小时候你吵着爷爷给你买的叮当猫里了,你喜欢什么就去买。”

“我的幺幺儿不要亏待自己,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你又没做错什么……”

她梦到爷爷了,梦中的爷爷不是ICU里麻木的躯体,是记忆里笑容憨态可掬总是爱叫她幺幺儿的老头子。

苏怀南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明明刚才还在爷爷的灵堂守夜,此时醒来竟已经躺在卧室之中。

小时候总是很避讳见到灵堂,沉重的哀乐,香钱蜡烛腾起的白色烟雾萦绕的黑白遗照,让她不自觉感到害怕,常常避而远之。可这两天,她却十分想呆在那里,仿佛那里还有爷爷的温度,爷爷那么温和的人,想必他的灵魂也十分温和吧。

窗帘被拉上了,月光照不进屋子,苏怀南没有开灯,黑暗才适合梦境。

她推来书桌前的凳子,小心翼翼踩了上去,踮起脚尖打开衣柜的上层格子,伸手不断往里摸索着,直到指尖传来绒绒的触感。

小时候,哆啦A梦的口袋就是梦想中的愿望实现机,当苏怀南真实地从哆啦A梦胸前的口袋中掏出厚厚一沓用旧手帕小心包裹着的钱时,终于嚎啕大哭,把所有委屈和悲痛统统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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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下葬那天,晨曦的小雨落在他小小的裹着红布的骨灰盒上,四周雾气缭绕如在云端。到了傍晚,异彩漫天,晚霞烧红了天边。

那一刻,苏怀南终于意识到,世间再也没有了爷爷。

爷爷告诉她,她什么也没做错。所以,她不会再像一个罪人一样活着了。

爷爷不在了,曾经那个只顾逃避的苏怀南也不在了,毕竟上天用这么盛大的仪式迎接她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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