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的春夜还有些料峭。
苏怀南紧紧贴在陈忆北背上,汲取着他炙热的体温。路灯下金黄色的道路也变得柔软可爱起来。
“我只要陈忆北送我回家!”
这是苏怀南三杯酒下肚后迷离着双眼,扯着嗓子,大声为自己争取来的。
很多年后,在北京和一群北方朋友驰骋酒桌的苏怀南总会想起这一晚,自己真的喝醉了吗?如果没醉,那又哪里来的勇气。
“我知道,安静是不想离开的,她想学考古,可是英国考什么古啊!木乃伊吗?!”
“木乃伊是埃及的。”陈忆北笑了笑。
“我真的好舍不得安静啊,她是我来明川交的第一个朋友,她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还去那么那么远的地方……”
“你说,安静这一离开,岂不是要了严缜半条命?”
“严缜喜欢了安静这么多年,再等一年,两人毕业就能在一起了,却偏偏在这时候分开了,命运真的很爱捉弄人!”
这丫头真的有点重。
陈忆北吃力地背着苏怀南往家走,还要小心她不要摔下来,而背上的人却在没心没肺絮絮叨叨地说着醉话。
“是啊,命运真的很爱捉弄人。不过我觉得严缜不会放弃安静的。”陈忆北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她,语气里却满是温柔。
“你怎么知道?”
陈忆北眼神异常光亮,笃定道:“因为严缜是我好哥们儿,我们一样,一旦有喜欢的人了,绝不会轻易放手。”
“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关于这个问题,苏怀南终于借着醉意说出了口。
酒后吐出的真言,清醒时已经在心里说过千万遍。
陈忆北感觉到后背被几滴温热的液体浸湿,晚风一吹,很凉很凉。
他的脚步停滞了几秒,又很快恢复正常,终究是没有回答。
苏怀南笑了,“也对,你没必要告诉我。”
两人陷入一段长久的沉默中,气氛安静得甚至能听见晚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但是陈忆北,你知道吗?我有喜欢的人。”
终于,苏怀南打破了这场沉默。
“沈佳宜说,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事是徒劳无功的,但是我们还是依然要经历。”
“我觉得说的很对,就像是我喜欢他这件事。”
“他那么好,身边有那么多喜欢他的女孩子,她们每一个都比我漂亮,比我优秀。”
“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孩,长得普通,学习普通,什么都普通。可是我还是喜欢他。”
“这就是徒劳无功,却依然在坚持的事。”
“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坚持下去啊,陈忆北,你说,我这样到底对不对啊?”
又是长长的一段沉默。
“笨蛋,你要坚持啊。或许,他也喜欢你,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终于说出口,陈忆北如释重负,可后背却传来了轻细的鼾声。
心间淌过暖流,却在同时,陷入莫名的失落。
背上这个家伙,第一次学旱冰明明害怕却仍旧牢牢抓住他的手笑得肆意灿烂,面对娇蛮不讲理的小公主齐嘉欣敢公然叫板,刚转学来成绩垫底却能咬牙逆袭。她是这样独特的存在,像一只努力学习振翅高飞的小雏鸟,似乎跟安静、琬琬、齐嘉欣或者七班的所有人都不属于同一个国度。
就好像,她早晚要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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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缜本是打算坐出租车送安静回家的,但对方却坚持要走路回去。
“你喝了酒,现在晚上天还冷,吹了风会头疼的。”
“我不管,我就要走路。”安静仰着头,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那你把外套披好。”严缜追上来,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安静摘下外套塞回他怀里,“我不要,你自己穿好!”
严缜又重新给她披上,这次两只手紧紧地按在她的肩上,不给她再次脱下的机会,“你走慢点,前面是商业区,人又多又杂,别走丢了。”
安静低着头,轻声说,不会的,不会丢的。
两人并肩走过商业街,安静忽然指着东方广场尽头的摩天轮,“我要坐摩天轮!”
“这里营业时间写了,到九点,现在九点四十了。”
“我不管!我就要!”
安静前所未有地胡搅蛮缠,似乎这样就能抓住点什么。时间匆匆从呼吸间流逝,不留余地,她的心慌乱不堪,像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还来不及将关于他的一切、关于明川的点点滴滴收入行囊,就要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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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坐在摩天轮中,看着玻璃外霓虹翻飞的城市森林,忽然说:“严缜,我想唱歌!”
“刚刚你和琬琬怀南你们仨不是坐烧烤摊上唱了两小时了?嗓子不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