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审之前,茹争流特地先回趟宁市,请杜老头儿看样片。
杜老头儿在家躺着,接到电话还说:“这么麻烦干什么?没必要!”还是不多久就出现在小放映室。
平省电影制片厂明明已经有代表赵开华在这里了,杜老头儿还非要让大家等着,亲自去把孙书记王厂长都请来一起看。
看电影的时间过得飞快,在场全都是资深电影圈儿人士,看完立刻知道这会是一部成功的商业作品。灯一开,王厂长马上率先起身,来到杜老头儿面前,握住他的手晃了又晃:“杜老,到底是您带出来的学生,这片儿大家肯定爱看!”他这一开头,现场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吹捧之声,茹争流还没怎样,杜老头儿已经很享受地眯起了眼。
禾州电影制片厂派来对接的陈丰雄也觉得片子质量很好,马上打电话回去汇报,得到立即送审的回复。
等大伙儿都散了,杜老头儿才对茹争流说:“我那部虽然没拍成,你这部也算帮我了结了一桩心愿,我可以踏踏实实回家遛狗了。”
这部《宁水侠踪》,本就是由杜老头儿那部史诗大片中一段颇具传奇色彩的小插曲扩写而成,用着那部片的服化道、场地、还用着那部片的配乐和主题曲,电影里很多响当当大人物的名字就是那部史诗片中的主人公,关键历史事件也是那部片中重要的时间节点。假如杜老头儿那部史诗片儿可以拍成上映,那茹争流这部便可做它一个有趣的注脚,可惜那部片子再也不可能问世,世人终究只能从茹争流这部《宁水侠踪》中窥一窥那部史诗巨制的风采了。
说完这话之后,杜老头儿拄着拐杖,蹒跚离开了小放映室。
管理员可能以为人都走了,便拉掉了电闸。茹争流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排排椅子中间,只有杜老头儿离开的门还开着,送进来一条长方形浅淡的日光。
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盯着已经黯然无光的屏幕,眼前浮现出无数曾经看过的电影画面。
一只小丑从这些画面中跳出来,欢快地玩起了杂耍。很快,他身后的画面都暗淡下去,小丑跳出银幕,围绕着茹争流上演了一出滑稽又复杂的闹剧。灯光炫目,乐曲愉快喧嚣,小丑的动作灵敏又笨拙,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小球啊、鲜花啊、飞盘啊、锅碗瓢盆啊……在天空中飞来飞去……就在情绪被推至顶点的瞬间,小丑忽然收起他所有的小玩意儿,音乐和灯光一起消失,只剩下一道明亮的光柱打在他身上。他向茹争流优雅地鞠了个躬,在下一秒就和光柱一起消失了。
茹争流重回黑暗。
茹争流和陈丰雄带着片筒赶到中京,却得到了一个坏消息:电影局局长出国考察去了,归期不定。
两人第一反应是:完了,别是躲着我们。他们这种把电影外包出去让别人拍的方式还是第一次出现,茹争流又找过很多家制片厂买厂标,这事儿早就传遍了。
无论审核通不通过,只要有判断,那就有态度。不做判断当然最安全。
但是茹争流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我算什么重要人物?人家领导犯得着躲着我?
他们在电影局附属招待所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一星期,每次去打听都是“领导还没回来”。
茹争流自然是想向王欢欢打听一下情况,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人说她“已经不在这儿了”。
这段时间电影局内部做了不少调整,划归广电之后,许多部门人员都做了调动,王欢欢不在原来的部门也很正常。这年头也没有什么手机,私人家里也很少有电话,想找个人真是非常麻烦,茹争流只得去她原先的办公室打听。办公室那大姐还记得茹争流是王欢欢同学,一问就说:“你不知道呀,她留学去M国了啊。”看茹争流愣住,还问:“那时候看你们关系挺好的,她走之前都没和你言语一声?”
茹争流没办法,只好回招待所继续等。
王欢欢出国了,欧阳老师不在了,同学们都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偌大一个中京城,好像只剩下茹争流一个人,她头次在这里感觉到了孤单。
等到第十天的时候,禾州电影制片厂的陈丰雄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劝茹争流:“茹导,领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国,就算回来了,还得作报告,讲讲考察心得,各部门交流一下。而且压了这么多片子,一时半刻也审不完,等轮到我们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这一共只给了十天期限,还有很多事等着去做,实在等不起了。”
茹争流看看他嘴角的燎泡,笑道:“要不你先回去处理工作?我在这边再等等。”
陈丰雄离开中京之后,茹争流继续住在招待所,每天无所事事,早上起来锻炼身体,上午到电影局各相关部门混个脸熟,下午游荡在熟悉又陌生的中京城,看看那些学生时代很向往的繁华之地。
这种看似闲散的生活,实际上每天都是煎熬:不知道领导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审,过审了,也不知道电影什么时候能上,上了也不知道观众是不是喜欢……她未来的命运,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