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公府孟老太君梳了盘花髻,两侧对插金簪花鸽蛋大红宝累东珠梳篦一对,额中一条赭石红革丝卷云纹抹额,嘴角边始终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里却是不能轻易叫人瞧出情绪,估摸着又是一位蝉联上一届宅斗桂冠的胜利者。
孟一思微弯着眼角,带着笑意,一直等着朱英先开口,朝她微垂首拜见了,才不紧不慢的笑的更盛了些,便是身居高位,隐隐带出些倨傲来,也叫人觉着理应如此,反倒还对其温言颇为受用。
“客气了,莫要拘礼。”
孟一思身侧的小姑娘,万如意,精致玲珑,小小年纪已然是天资出众,气度雍容大气,并无半分怯场,反倒如同自家里似的,伸着鹅颈,缓缓拜见:“见过陶家老夫人,见过两位姐姐。”
知仪知玉自然又是一番回礼见好。
接着便是两位长辈叫身后嬷嬷拿出备好的,或是正方状,或是长条状箱龛拿来,里头装了钗环玉佩簪花一类物什,给初次见面的小一辈们见礼用的。
趁着众人坐着喝茶闲聊了片刻,知玉又想着。
如今来了两家,再来便是镇国公夫人宋合嫜的娘家,宁王府的老宁王妃,五大世家族之一的文家女,文仕秋。
老宁王妃文仕秋膝下,原有三个嫡出的孙女,一个早夭,一个前年出水痘不曾救回来,还有一个仅存的名为宋呈睱,年十四,已经在和别家说亲,只等及笄便可定亲。
才是想着,外头便听得唱念,说是宁王府一家来拜寿了,也是巧了。
上次只见过小宁王妃殷氏,并其二房的主母孙氏,因着病了,倒是不曾见着老宁王妃,五大世家族文家女,文仕秋。
老宁王妃文仕秋气势不同的紧,梳排云髻,百鸟朝凤和田玉高锦冠头面,番阳紫红宝领扣孔雀纱半壁,同色偏浅万字不断头佛经三层纱裙,腰间系的是珐琅红玛瑙珠串,颗颗大如半大的葡萄,圆润一致。
通身的打扮,贵还是其次,实则是一硬规格都是只皇族才能用着的,倒是颇有几分给嫁进来的镇国公夫人宋合嫜,做脸面撑场子的意味在里头。
文仕秋精致的面容保养得当,只眼尾几分细纹,白发更是瞧不着,分明只是比秦赋黎小个几岁,看着却小了十岁有余,眉宇间和宋合嫜有五六分像,足可见镇国公夫人面容有多肖似其母了。
文仕秋下巴微昂,眼里极为有气势,瞧着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进来没瞧见两家老夫人坐在这儿似,不点头示意,只一路径直到了里头,也不等听秦赋黎那些个话,自己先开口,省的秦赋黎一开口又打了岔,弯弯绕绕不肯说道点子上。
“亲家多日未见,神采依旧啊,我家合嫜近日可还好,我这次带了许多的人参红枣,尽都给合嫜补补身子,都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更是受不得累与气,本就伤了根本的身子,如何能调养好,且和镇国公爷好好说,多多担待合嫜的脾性,最是良善不过了,就是不善言辞,同我这个做母亲的竟是一点不像。”
秦赋黎如何不知,文仕秋这是敲山震虎,明贬暗夸,说她们合嫜是个良善的好的,又替镇国公生子有功,还伤了身子,镇国公府绝不能再给合嫜气受,否则便是刻薄媳妇、不给宁王府脸面。
秦赋黎扯动唇边,笑了笑,方开口:“亲家说的是,回头我再同邱武说道说道,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只是这夫妻间偶尔拌个嘴冷落了些的事,也是常有,不值当提,却是不像竟如此快便传进亲家耳朵里去了,倒是我镇国公府管教下人无妨了,亲家家大事多,如今却还得时时为着这些个小事伤神。”
知玉心里摇头,本以为是私宴,邀请人家不多,又是来往多年,场面怎么着也是合欢清闲些,却不想如此火药味十足。
且如今还有镇国公老太君秦赋黎的嫡妹,嫁到季平侯周家的秦赋棠,以及老太君秦赋黎的娘家,老南平侯的夫人谢琼然不曾来。
等来全了,不知道场面会不会更为热闹呢。
都是天潢贵胄,比之后起之秀,四五代起来的书香门第陶家,天然便要压人一筹。
虽说是想给镇国公府的秦老太君留个好印象,却不至于过于谄媚,眼下瞧着,倒是没知玉能插上的事,都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便是后头小辈有何摩擦不合,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横竖在镇国公府里,还有赵煜那小叛兵,能里应外合呢不是,她只管心态放稳,出手要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