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项晚晚心底原先在想的问题。
却在此时此刻,她只能转身离开,大踏步地走出了翠微巷。
她听出来了,这个在自己小屋里哭泣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雪竹。
葛成舟的妹妹,雪竹。
项晚晚快速地离开了翠微巷,原先只是步履加快,却到后头,竟然小跑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乱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后背抵着另外一条暗巷的墙壁,竟然全身发抖了起来。
她更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上忽而有了雨滴。
她慌乱地抹了一把脸颊,抬头望去,却发现原来不是雨滴。
是眼泪。
她没有勇气踏进那道熟悉的门槛,去当面质问易长行。
她更是没有那个理由和资格去和葛成舟的妹妹比拼。
她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卫国帝姬殿下云婉。
她只是一个蜷缩在金陵城里,等待一场血腥复仇的民间绣女,项晚晚。
血腥。
复仇。
这样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瞬间划过时,一下子让她止住了眼泪。
这样的结果,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易长行原先说过,他是定过亲的。依着他是世家子弟的身份,和葛成舟的关系交好,有一个雪竹姑娘这样的名门千金来定亲,是最最门当户对的。
刚才雪竹不是还说了吗?
就连皇上都已经准了他俩的婚事。
啊,我明白了!
怪不得自己做的那件乌墨色苏绸会这样快地,就被雪竹给买了去。
原来,他们曾是这样的关系。
这样正好。
这样,自己离开了,才不会内疚。
……
项晚晚一个人莫名地走出了水西门,沿着已被清理的官道正出神地向前走去,不曾想,却走到了当初捆绑易长行的那个高高的木架子那儿。
项晚晚眸光一滞,忽而想起来,这里还曾经有过前任禁军大统领的凌迟之刑。
渐渐偏西的昏沉秋阳根本无法让项晚晚的周身有半分暖意,当她坐在那木架子上的阶梯那儿,还有着一股子秋风带来的萧瑟凉意。
可她不知寒凉为几何,眸光看向远方不知名的一点,心头却在闷闷地想,若是明儿无法得逞,恐怕这个木架子,便是自己的绝命之处了吧?
想当初,自己是和易长行是在这儿相遇的,若是这儿成了她的绝命之处……好像也不错。
项晚晚摇了摇头,赶紧驱散了脑海里的杂念。
不能想他!
明天新帝登基,项晚晚已经了解过福政将会巡城的路线,这不是秘密,而是公开的路线。项晚晚忽而觉得,这个当年持重谨慎的政哥哥竟然现在变得如此自大了。
公开路线这种事儿,除非有着绝对的安全,否则,一个新登基的帝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街市上,他也不怕被敌人给暗害了?
竟是这般自信。
项晚晚在心底冷笑,并缓缓地站起身来,她看着渐渐西去的秋阳,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身回城。
她还是没有立即回翠微巷。
而是去了一趟新租的那个屋子。
这间屋子靠近官坊,是在一条安静的小巷子里,前后都是住家。就目前来看,周围的那些邻里街坊似是逃难离开的多。
项晚晚想着,若是明儿得逞了,且没有被人发现,今后,她就在这新屋子里生活,偶尔为官坊绣绣战旗,维持维持生计。
若是攒了一些银两,今后等大邺内外都平定安稳了,便去其他地方生活。
若是明儿失败了,水西门外的木架子便是她的最终归宿。
一切都是这般美好。
新屋子已经被房东秦叔收拾出来了,今夜其实就能住。项晚晚看着这间不大的四方地,这里不仅有卧房,还有专属于自己的小厨房,小浴堂。
项晚晚越想越觉得兴奋,当下便关紧了门扉,回翠微巷拿东西。
等她再次回到翠微巷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
果然,易长行已经不在这儿了。
项晚晚推门而入,只觉得这熟悉的空间里,还残存着刚才自己听过的,雪竹姑娘的眼泪。
她的心莫名一痛,赶紧驱散了心底的念头,借着窗外的月色,点燃了灯烛。
谁知,小屋一亮,却让她的心再度绷紧了。
桌案上是用一个大大的竹罩盖住了满桌子的饭菜。项晚晚默数了一下,一共有八个菜,一碗汤。
还有两碗精致的,未曾动过的米饭,她探手摸去,早已凉了。
项晚晚心中一凝,原来,他也没有吃。
不过,既然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今儿这些饭菜,她也决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