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这个!”项晚晚将那件云白色长衫在他眼前抖开,“我去交货的时候,在李大叔的店里买的,我瞧着,这件最适合你了。”
易长行怔怔地伸出手去,将这长衫的一角握在手心里,这是一件微微有些粗糙的布衣,款式简单,剪裁得体,像极了他在军中这么多年,所穿过的行衣。
那么熟悉,那么怀念。
项晚晚笑了笑,说:“等会儿我去把它给洗了,别看这会儿大雨,等明儿天一亮,又是个暑天。不到明儿晌午,这长衫你就能穿了。到时候好遮……”
说到这儿,项晚晚赶紧闭了嘴,微微有些红润的脸颊顿时显得她有些局促不安了起来。
“谢谢晚晚姑娘。”易长行笔直地坐正了身姿,他抬起手来,想对她行个礼。
项晚晚一把拦住了他:“你这会儿正病着,有些礼数也就罢了。你要真想道谢,等你腿好了之后再说!”
“好。”今儿的易长行,倒是好说话了起来。
项晚晚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准备晚膳:“从明天开始,你就能穿着这件长衫了,到时候等葛大人和陌公子来了之后,你见了这两个长官,也不会失了礼数。”
这么一说,易长行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忽而余光一闪,看到了自己耳边那一缕散下来的头发。
可能他的这番动作被项晚晚看了去,又或者,项晚晚也突然注意到了这里。
她眨了眨眼,走到床榻边,看了看易长行的这一身,忙道:“不行,你从敌军那儿跑回来之后,咱们也只是一直在治病,你这身上的汗渍血渍,还有这头发……”
说罢,项晚晚直接冒雨跑了出去,并丢下一句:“你等会儿,我给你洗洗头!”
项晚晚从小屋后院的水缸里打来满满一盆清水,又拿来那块仅剩了小半块的胰子,方才回了小屋。
易长行正有些不知所措地端坐在床上,却见项晚晚这么一趟出去打水,竟是淋了个狼狈的落汤鸡。他的心底顿时涌现出一股子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是春生的芽尖儿,有着翠嫩嫩的成色,淋着这一场甘露,却窥见了那一缕挣扎着,顺着生命的裂缝,挤进自己黑暗人生的阳光。
“晚晚,你的伞呢?”易长行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哑。
项晚晚将水盆放在床榻边,顺势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方才冲他摇了摇手中的那小半块胰子,道:“我哪儿有钱去买伞呢?来,我帮你洗头。正好,我只剩下这小半块胰子,今儿正好够用。”
“可是,胡大夫说我的腿不能乱动。”易长行不知怎的,窗外的雨点越大,他越觉得自己燥热了起来。
“没关系,我已经看过他挪动你腿的手法了,只要小心点儿就没事。”说罢,项晚晚小心地抬着他的双腿,说:“我往左边移,你顺着方向挪到床沿哦!”
见易长行还是有些局促,项晚晚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便笑着说:“你别担心,我不会伤到你的腿的。我记得原先在汉阳的时候,有个小兵也是腿断了,再加上他刚从死人堆儿里滚过,他的身上满是血渍,还带着一股子腥气儿。当时,就有个医女姐姐在帮他把腿固定之后,找我搭把手,帮这人清洗了头和身子。所以啊,你放心,这门道,我最熟了!”
虽是这般说的,可易长行的脸色,却更阴沉了几分。
好不容易将易长行横躺了过来,却在此时,项晚晚发现他的头上有一个发冠。寻常因为发髻混乱,看得并不真切。这会儿她直言道:“你头上有个发冠哎!要么你先取下来?我怕弄疼了你。”
易长行刚一抬起手触着发梢,忽而想到了什么,却又缓缓地收回了手。他躺在床沿边,仰头看着屋顶的房梁,淡淡道:“你帮我取发冠吧!”
“若是我手重了,弄疼了你,你可别哭哦!”
“……好。”
好在,这发冠看似缠绕在发丝里,实则顺着头发的方向,轻轻一顺,便取了下来。
项晚晚随手就把它放在旁边的床榻上,并对他说:“这发冠戴着久了,等会儿我帮你清洗一下。”
“好。”
长长的青丝顺着发根泼墨而下,项晚晚用清水淋着,将他的头发全部打湿。再用胰子一点点地清洗。清凉的水淋着头皮,顺着发梢,一点点地润泽了开来。
却当项晚晚的手暖暖地在他的头皮上抚过时,一股子酥麻软绵的触感,瞬间将易长行的心给捏紧了。
这般软绵的触感,他从未经历过。仿若项晚晚的双手轻抚的,不是他的青丝,而是他现在那颗混乱不安的心。
第一遍清洗,第二遍去污,直到项晚晚端来第三盆水后,方才将这长发给清理干净。
她一边帮忙擦干了湿漉漉的长发,一边叹息道:“我听说,城南长街上,有个胭脂铺子,里面还兜售一些香油。用了之后,不仅身上香喷喷的,就连发梢都带着清香。等我再多做点儿绣活,多赚点儿小钱,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