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世矜的手倏然收紧,握住她的手。
范昕侧着身子,努力扭回头,“我与你说实话,那时在灵音寺,是我自己要逃的,只不过不走运,撞到孙钟婴手里,我不得已,才又回来借你的庇护,那一晚,我也是主动要逃的,却不料曹午初会等在那里。”
耳边的呼吸声愈发沉重。
范昕知道,曹世矜已很生气,可她想把话说清楚。
“我从前一心想逃,不知外面这般危险,你带我登城楼看难民,我却只想着有钱傍身就不会挨饿受冻,灵音寺那一回,遇上孙钟婴,我只当自己不走运,总会再有逃脱的机会……”
曹世矜紧握着手,握得范昕有点疼。
他问:“你现在还想逃?”
低沉的声音带着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那双寒星一般的眼眸里卷着一片阴霾。
范昕偏头,依偎在他的胸口,有些委屈地说:“不想了。”
她是真的不想了。
她与曹午初结了仇,曹午初不死,她逃出去只会更危险。
何况,天下不太平,她能逃去哪里呢?
只要曹世矜待她好,她借着穿书的优势,尽量帮他避祸,最后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等到战乱平息,是去是留,她再做决定也不迟。
想罢,范昕软声软气地说:“这回,我没骗你。”
曹世矜勒住缰绳,翻身而下,将范昕一把捞下马。
他定定地看着她,寒星般的眼眸一点点变得灼热。
范昕第一回毫无心虚地迎着他的审视。
她已向他全部坦白,从前她或许还有一丝侥幸,觉得能骗得了他,可经历了那晚,她知道,他早就有所怀疑,只不过从不曾戳破她,她想再次取得他的信任,继续嘴硬撒谎是不行的,也许适当的诚实会更好。
倘若从她眼里看到一丝虚伪,曹世矜都会立马将她带回金骢台,带回去,囚起来。
他要她永远留在他身边,喜欢他也好,厌恶他也罢,他只要她留下,永远!永永远远!只属于他一人!
他抬起手,托住范昕白嫩的小脸。
裹着白布的手,洇出鲜红的血印。
他的手是那一晚伤的。
想到他那时疯魔的模样,范昕心尖发颤,但很快她便稳住心神。
曹世矜到底是没有真的伤过她,要说她遇上他后最大的损失,也许只有那块鹤纹玉佩了。
“可你……也别像那晚那样了,我害怕。”
曹世矜沉默着,过了良久,才说一个“好”字。
范昕松一口气,想到什么,嘟了嘟嘴,“也别把药膏往我嘴上抹,好苦。”
曹世矜的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嘴唇上,凸起的喉结滚动一下。
范昕顿时觉得脸热,他那眼神,像是要扑上来似的,饿狼瞧着猎物也没他这般迫切。
她捏着拳头,轻轻砸了一下他的胸口,转身要朝前走。
天就要亮了,她还得去正房,陪着阿柔、老太太们听经呢。
曹世矜站在原地不动,长臂一伸,将她拽回怀里,低头轻轻一吻,额头抵着额头,微微喘着粗气说:“你要甜的?”
范昕颤着浓密卷翘的睫毛,愣住了,不知他在问什么。
曹世矜低哑地轻笑一声,带着她上马,策马而返。
回到凝华楼里,远处的天际已现出金橙色的霞光。
范昕在床上,两手撑在身后,半坐半躺着,看着曹世矜拿来一罐蜜。
他曲起一条腿跪在床边,用右手食指在蜜罐子里沾了些,左手托着范昕的后颈,一点点将指腹上的蜜涂在她红润的嘴唇上,细致得像在描一副工笔画。
范昕微微张着嘴,望着他俊美的脸。
甜滋滋的味道沁进嘴里,她没忍住伸舌头舔了舔。
嗯,是天然野山蜂蜜!
曹世矜顿住,眼神变得幽暗灼热。
下一瞬,他忽然俯首,亲吻范昕抹着蜜的红唇。
甜,从唇到齿,再在舌尖尖上散开,像雨落在池塘里,初时稀稀疏疏,后来渐渐密集,打起一圈又一圈的水花,不停不歇、不厌不倦。
良久之后,范昕几乎窒息,砸着曹世矜的胸口。
曹世矜才终于松懈片刻,额头与鼻尖仍旧紧紧贴着她。
带着欲念的深邃眼眸,终于不再是遥远的寒星,里面泛着一片灼热的浪。
“够不够甜?”
范昕抢一口气,微肿的红唇打着颤,雨打娇花似的。
不等她缓过劲儿来,曹世矜再次侵袭……
小丫鬟在门外侧耳听着动静。
阿今夫人今日还去不去正房了?
*
那半只残耳送到了崔氏面前,随之一并送往的还有一封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