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姜第一次瞧清翊王的模样。
说起来翊王是先皇最小的皇子,也唯有他至今还未婚配。
据传当年还是小皇子的牧旸在其他哥哥忙着培育下一代接班人选时先一步跑了,他离京后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还是后来四皇子成婚时他才回来,先皇与几个兄长自是见不得他那般在外潇洒快活,于是那次回来后他便被强制留了下来,这也是后来其他四王远离昀都,唯有他要辅佐新皇的原因。
前面逃过的债,后续还是得还的。
也因为先皇遗命,牧旸陪伴牧霖执政十一载,当年的混世魔王已然成为了成熟锐利的翊王殿下。他其实还不过四十岁,正是男子最魅力强盛的时期,但他一直不近女色,近两年随着新帝的成熟他已经逐渐放权很少在大的场合出现,坊间有传翊王喜好龙阳如今养了男宠在府里闭门不出,也有说翊王男女都不爱,预备以后去苍山寺带发修行。
在娄姜眼中,这位活在传说里的人物实际上看起来也就比牧霖更成熟一些,两人看起来不像叔侄,更像是兄弟,实际年龄算来,两人确实没有相差太多。
这样两人站在一起,若说牧霖是锋芒毕露的宝剑,那另一位便是经过岁月沉淀光芒全敛于鞘中的宝刀,前者耀眼又危险,唯有后者,让人心生浓厚的安全感,也怨不得昀都内最佳理想伴侣的首选会是翊王殿下了。
而这位别人看不出,牧霖却十分了解的翊王殿下今日可是既盛装,还十分仔细地打理过了。
牧霖目光在王叔那一丝不苟的头发、精致发冠、腰间锦绣香囊上一一停落,而后他还略凑近闻了闻,发出一声感叹:“王叔你,好香啊。”
牧旸白了侄儿一眼根本不想搭理他,他戴着红玉扳指的那只手置于腹前,身姿挺拔严肃正经地盯着城楼前方那空荡荡的场地。
牧霖狭长眼眸眯了眯,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另一回事,嘴上不轻不重地道:“今日王叔不请自来,还打扮这么隆重,行为如同炫耀羽翎企图吸引他人的公孔雀。我倒是一直不知王叔竟有心仪之人,想来这些年都是在等?所以这是……在等谁呢?”
牧旸定定望着前方,“不干你的事,不要瞎操心,看来折子你还是批得少了。”
牧霖不为所动,也望着前方,“是在西南边军里?还是平北军里?”
牧旸不语,牧霖又道:“王叔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男人嘛范围可太大了,但若是女人……”
他话没落,远处忽然露出了一线玄色,震动声哪怕是在城楼上也能感觉得到。
牧旸快速靠前几步,牧霖看着他的背影,饶有兴趣地跟了过去。
城门内的人看不到外面滚滚黑潮的恢弘场景,但他们听得到号角声,感受得到马蹄与脚步踩踏地面的震感,无形的压力让他们保持安静,一同屏息看着还未打开的城门。
随着震动声越来越大,耳边一连串的:“来了来了!”
人群微微躁动,又随着两旁卫兵交叉横起的长枪压制下去。
震动声忽然在外面停了,随之而响起的是嘹亮军鼓,牧雷在城内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望着已经看不到牧霖和王叔的城楼上悄声道:“其实要是去迎接也挺好的,现在外面肯定很壮观,真想上去看看啊……”
他的话没人搭腔,他也不觉得奇怪,反正无论怎样,他很清楚妹妹都不可能上去,他也只能这么一说。
趁着这还未进城的功夫,牧雷瞥了妹妹旁边那人一眼,他其实有些想看笑话的心理,最好瞧着那人露出些没见过世面的丑态来,他好讥讽几句,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对方只是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只能无趣作罢。
除了天子亲迎,还有更早时派出城去迎接的队伍,如今他们与一众军人都站在城下,望着城楼之上的君主。
眼看那人朝自己弯腰,多年来的辛苦在这一刻达到了荣耀的巅峰。
城外除了军鼓与马匹发出声响,所有人无声伫立在原地,心中的任何情感都无法超越铁血军纪,直到城楼上打起旗号,城门缓缓向两侧洞开。
终于!到家了!
一道极其悠长的号角声中,城内所有人在打开的城门后望见那玄衣玄甲玄马的队伍带着凛冽肃杀之气迎面而来,飘扬在最前面的军队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众人先是安静,随后在他们近前时振臂欢呼,欢迎英雄们回家。
如此氛围里,牧玥体会到了另一种心情。
她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知,这样一群人在边关日以继夜地守卫着、保护着,他们每一个脸上都浸染了风吹雨打、烈日霜花,连普通百姓都知道要感恩尊敬他们,过去的她却不知天高地厚地去讨厌看轻他们,为的还是极其幼稚的理由,迁怒。
仅仅因为一个人,她讨厌了一支军队。
明明西南边军是大衍最倚重的定国之剑,师傅兄长们不过是宠她让她容她说些没心没肺愚蠢至极的言语,她根本不清楚军队究竟代表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