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在的地方停下住了几日,在这几日里这几人声称自己赌术精湛未逢敌手,很多人上门挑战铩羽而归,一来二去的,这件事就传到了女孩她爹那里。
女孩家可以说清贫,她娘过世早,她爹在她娘死后不得不独自照看她和两个弟弟,早年那些游手好闲的功夫便只能搁置了。这些年里女孩很清楚她爹一直都在压抑自己,他还是没事喜欢跟人小赌,家里有的几乎全都是他弄来的那些关于那方面技艺的书,他对此多有研究,再加上以往玩的时候运气也好基本没怎么输过。
他自己早就听闻这伙人的事辗转了几日夜不能寐,再有熟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的撺掇,打着找场子的旗号去寻了那几人。一开始还真让他赢了几次,于是愈演愈烈,后面女孩基本就见不着他了,而他终于形容憔悴地回来没多久,来要赌债的几人就上了门。她爹早已把能花的输了个精光,自然没钱赔,在几人商量剁他一只手后,他选择推出去女儿保住那只手,用他的话说,失了手他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了,所以让女孩就算报答他的养育之恩,父女情分到此为止。
女孩说完不再出声,她眼眶红红还是难过,而娄姜也转向牧玥:“听到了吧,那伙人不是好人,却也并不是大奸大恶之辈,无论如何,做事留一线对你而言都不是坏事。”
牧玥正对女孩那个渣爹咬牙切齿,乍一听娄姜又说这个瞪大了眼,“你什么意思?!那些人赌博又买卖人口!在你眼里这都不严重?!”
娄姜看着她,这回牧玥很清楚,那是一个觉得她很可笑的眼神。
牧玥顿时火冒三丈:“把话说清楚!”
“好啊。”娄姜点了点头,但他的语气多少有些阴阳怪气:“正所谓愿赌服输,他们一方没有强制,一方出于自愿,双方都没有报官,这件事在他们之间已经了结了。赌博确实在律令上被禁止,但实际上呢,你应该很清楚,不论大赌小赌,不是依然在盛行么?尤其是在贵族之间。”
他话里的意有所指让牧玥很不满,她想要反驳,却突然卡了壳。
因为他说的没错,大赌小赌她身边都有,连牧霖都没事带着他们打马吊作为娱乐,玩的时候谁也没想起这是律令上所禁止的。
她有些气短,却仍是不甘心的,“就算愿赌服输……那、那他们还买卖人口呢!他们怎么不可恶了!”
娄姜看着她的眼神深了很多,那种觉得她天真可笑的讽刺眼神比任何时候都露骨明显。
“在这样的时代,人本身就是商品,你养尊处优自是不知,多少活不下去的人靠出卖自己维生。除非是偷盗他人孩子、专掳少女拐卖的人牙子,像她这种被父亲出卖给他人的,那些人有随意处置的权利,她是幸运遇到了你,这天下间有多少同样境遇的人,你并不清楚。你若还不信,不妨想想自己府里那些下人,尤其那些签了卖身契的下人,所有伺候你的、被转赠你的,如果有可以选择的权利,有更好的生活,你觉得他们会愿意在这里服侍人么?”
他虽然没直说,牧玥却很清楚他的意思,他话里话外无非就是: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就是她。
牧玥感到脸上身上火辣辣的,他的话像是淬了火的针,一针一针扎在了她脆弱的地方,虽不致命,心里却绝对不会好受。
他话里隐隐带着怨气,牧玥猜测可能是因为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这些话如果不是今天从他嘴里知道,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意识到,她圈子里的人也不会有这个意识,大家从小便习惯了,随意处置人可以说是极其理所当然的行为。
她先前的气因此而瘪了下去,背脊都挺不直了,只感觉一阵阵的尴尬不自在,恨不得直接跳车。
但她转念间又想,出身好也是她的错吗?她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被他这么数落?
车厢里一时间变得安静而窒息,牧玥现在是看都不往娄姜那边看,她转过目光,落在了默默缩在一旁的女孩身上。
她想转移话题:“喂,你现在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听闻她的话,女孩却并没有显出开心之态,牧玥见她突然朝着两人跪了起来,二话不说一个头就磕了下去。
“你干嘛?”
女孩抬头眼眶还是红的,“我……我不回去,我已经被两位买下,以后便是您们的人,我不笨,什么都可以学,也不怕苦不怕累,请两位留下我吧!”
若在以前,牧玥根本就不用想很多,也就是一句话留不留的事,但是刚才被戳这一道,她下意识就先犹疑起来。
她的第一反应竟成了,面前这是个人,她不能那么随意。
“没事,那点钱你不用在意,就当是行侠仗义了,不用你报答什么的,你想回家就回吧。”
她以为女孩是顾虑这个,没想到却见女孩摇头:“不,我不想回去,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从被卖掉的那一刻就不再是了,我无处可去……求您,让我留下吧!”
大概是真的对那个家失望了,牧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