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陶源枯瘦的身影在风中轻轻摇晃,就像一截空心的树:“他贺未寻真是伟大,为了你们这个破破烂烂的王朝,连命都肯搭进去,他很好!”
始终温文尔雅的老人暴怒,夺过侍从手中的铜吼,径自向德化门上吼道:“文武百官听着!北大营兵力薄弱,绝难战胜联军!只要你们愿意诛杀暮樱投诚,我陶某人可以立誓,绝不动尔等的官职,更不动尔等家人!”
“联军若不进城,将来大荆早晚就会姓霍!”陶源仿佛要将身体里最后一丝热气也吼出去:“是做亡国奴,还是诛杀暮樱做个堂堂正正的臣子,尔等自己选吧!”
此言一出,连暮樱都能听到城内的纷乱声响,城外杀她的能封万户侯,城内杀她的能保家宅安宁,这临时搭建的八角亭一下成了海上孤舟——
而暮樱作为千军万马共同的猎物,却镇定自若到了没有表情的地步。
霍千里一侧头看她镇定如斯,纳闷道:“哭什么?”
暮樱:“啊?”
“哭得你大王快烦死了。”霍千里淡淡道:“若连这点生死威胁也受不住,本王劝你还是早点从这个位置下去算了。”
暮樱:“我不。”
霍千里将袖口里别着的信号烟花捏在手中,曹刘打掉了一支射向暮樱后心的冷箭:“天还有两刻钟就要亮了,神婆,恐怕你我的合作,就要到此为止了。”
严高竹同贺时也隔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严高竹纳闷道:“早听闻帝姬是个窝囊废,如今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吧。”
贺时也表情莫测,忽然看向了战场西南方的矮山。
严高竹:“怎么?”
“太安静了。”贺时也:“那座山上当有许多野兽飞鸟才是,今天,实在太安静了。”
他的目光凝成一线,仿佛能穿透层层战场,那探寻的意味绕过士兵的铠甲,拨开密林丛叶,落入了小小的千里望中。
云梦泽放下望筒,微笑道:“贺大公子果真良将,可惜还是略逊一筹。”
苞单半蹲在他轮椅边上请示道:“军师,水道、后阵、还有城里等着接应的将军们都准备好了,可要行动?”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山林中无数蒙面持刀的匈奴武士出现在视野之中!
这支队伍一眼竟看不到边,黑色的盔甲绵延开去,几乎与夜色相连。所有人屏息静声,严阵以待,比起下面那些鸡同鸭讲的杂毛队伍,这才像一支真正的军队!
云梦泽:“不急,等大王的信号。”
苞单啊地一声:“那水道里的兄弟能看见吗?”
摩诃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出现在那条水路上的——他求援是假,探路是真,长安四城九门,要从陆路攻入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唯有水路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云梦泽温声道:“不然你以为大王去那亭子上做什么?他在战场中央发信,就是为了让咱们伏在各处的兄弟们都能看见。”
“那恐怕不是吧。”苞单小声:“不是为了保护荆人公主吗?”
云梦泽:“应当不是,大王又不蠢。”
苞单:“摩诃德大哥说,男人这辈子总得为喜欢人的做点蠢事,要不就算白活——军师做过这种事吗?”
正经的云军师沾染了他家大王的不正经:“自然自然,腿就是这么断的——全体战备,大王要抬手了!”
千里望里,霍千里确实抬起了手。